当时天快亮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抱紧本身的双臂,尽力地去反对彻骨的酷寒。母妃面如死灰地跌坐在门口,目光死死地望向城头,绝望而悲惨。我顺着母妃的目光望去,只见城头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独臂,冷酷,他身边各立着一个少年,风华正茂,与我普通年纪,他们身后竖着一面古旧的破旗,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秋”字,那是父皇的亲笔手书,太阳在他们身后冉冉升起,敞亮而刺眼。
满殿大臣皆沉寂,皇后与治平也未回声。
自小在我脑海里便有很多疑问,比如清河秋氏为何每年都要往都城秋氏送数十最优良的青年才俊,比如母亲说秋惊寒是我姨母为何却从不见她进宫给母妃存候,又比如说娘舅秋朝阳为何是治平的先生。当时幼年,我拿这些疑问去问母妃,母妃大发雷霆,摔碎了殿中统统的宝贝。
我本已最好了最坏的筹算,听了此话心中不得不一震,皇后竟然以德抱怨给母妃留了最后的一丝面子,秋惊寒竟然想要给我谋一条活路。
我低首等着她的答复,我想晓得她是不是也会如母妃普通怒斥我“不务正业”。
十岁那年,治平大病了一场,几乎没有熬过来。皇后跪在书房三日三夜,父皇下旨将治平送至娘家琅琊王氏疗养,母妃被禁足半年。那以后,皇后与母妃除却宫宴再也未同时呈现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发兵,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洪庆四十四年秋,父皇缠绵病榻近一个月,汤药不离,他将我与弟弟叫到榻前问如何治国。
“请王爷念新帝年幼,留京摄政,哀家感激不尽!”珠帘以后透出几分哀告之意。
我跟着秋家军跋山渡水,从繁华非常的都城到烟雨昏黄的江南,从黄沙漫漫的塞北到风情差异的凉州,走没走过的路,看没看过的风景。不知不觉,竟然感觉六合间都宽广了。
两天一夜后,我被人带了出去,有人奉侍我穿好王爷的服饰,牵着木偶似的我前去金銮殿。大殿的龙椅上治平高高在上,皇后娘娘的身影在珠帘以后若隐若现。大殿中,跪着满满的文成武将,为首第一排武将一身杀气,满是陌生面孔,我竟然一个都不熟谙。
弟弟治平豁达聪明,温文尔雅,我非常爱好。母妃却从不准我与他过于密切,就像她不喜我画画一样。皇后娘娘曾给我送过一双精美的鞋,母妃待皇后娘娘分开,回身便用剪刀划成了碎布。那以后,皇后娘娘再也没给我送过东西。
一年今后,我尝试着给治平写了一封信,写大漠的风景,写凉州的风景,写姨夫姨母一家的平常。没想到,竟然很快收到了复书。
多年后,我学有所成,誉满天下,在炉火前笑着与姨母聊起父皇阿谁如何治国的题目。
秋惊寒我未见过,她弟弟秋朝阳我倒是常见,阿谁十五岁便夺得状元的娘舅。他常在御前走动,身形欣长,喜穿一身乌黑色的长袍,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长年挂一块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身子挺得笔挺,整小我丰神俊朗中又透出与生俱来的崇高,他即便是低着身子给我施礼,也让我感觉高不成攀。我常常想把他踩到脚下,想看看他低至灰尘的模样。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发兵,修我甲兵。与子同行。
我恍然大悟,哑然发笑。
治平思忖半晌,惜字如金:有为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