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切莫闲浪荡,浪荡向来误少年。
常言道:“程度不波,人平不言。”这班闲汉替过迁衙门办理使钱,亦是有所利而为之。如果得利均分,到也和其光而同其尘了。因有手迟脚慢的,眼看别人赢利,心中不忿,却去过老面前搬嘴,说:“公子与或人或人来往,如何嫖赌,将田产与某处抵银多少,算来共借有三千银子。”
捱到晚间,过迁回家,老儿满肚子气,已自平下了一半,才骂得一句:“牲口!你在外胡为,瞒得我好!”淑女就接口道:“哥哥,你这几日在那边玩耍?气坏了爹爹!还不跪着告罪?”过迁端的就跪下去,扯个谎道:“孩儿一贯在学攻书。这三两日因同窗朋友家中赛神做会,邀孩儿去看,诚恐爹爹嗔责,分付小厮莫说。望爹爹恕孩儿则个!”淑女道:“爹爹息怒,哥哥从今读书便了。”过善被他一片谎话瞒过,又信觉得实。当下骂了一场,关他在家中看书,不放出门。
两三今后,放其锁禁,又将好身教诲。过迁受了这场吵架,勉强住在家中,不敢出门。
过善大惊道:“我只道这牲口还躲在房里,元来又出去了!”抱怨方氏道:“娘子,这牲口初出去时,何不就说,直至本日方言?”方氏道:“因见公公打得短长,故不敢说。”过善道:“如许不肖子,打死罢了,要他何用!”当下便差人四下寻觅。淑儿姑嫂二人,反替他担着愁担子,将棍棒之类,预先都藏过了。早有人报知过迁。过迁量得此番归家,必定锁禁,不能出来,干脆莫归罢,遂请着妓者藏在闲汉人家取乐。觉道有人晓得,即又换常连续在外四五个月。这些家人们固然知得些风声,阿谁敢与小仆人做朋友!只推没处寻觅。过善更加气恼,写一纸违逆状子,告在县里。却得闲汉们替过迁衙门高低使费,也不上紧拿人。
当时阖家男女都来下跪告饶。过善讨条链子,锁在一间空房里去,连这田也不买了,气倒在一个壁角边坐地。这老儿虽是一时气不过,把儿子痛打一顿,却又非常肉疼,想道:“看他这模样儿,也不像落莫的,谁道到是个败子!怎地使他转意转意便好?”心下迟疑,无计可施。淑女劝道:“爹爹,事已至此,气亦无益。只因哥哥年纪幼小,被人诱引,乃至如此。此后但在家中读书,不要放他出门,远着这班人,他的动机天然息了。”众家人也劝道:“太公关锁小官人,也不是长法。如本年已长大,何不与他完了姻事?有娘子绊住身子,料必不想到外边浪荡,岂不分身其美?”过善见说,深觉得然。
且说过迁初婚时,见浑家面孔斑斓,嫁妆富盛,端的日日住在家中,反正成双,全不想到外边浪荡。过善见儿子如此,甚是欢乐。过了几时,方氏归宁归去。过迁在家无聊,三不知闪出去寻着昔日这班后辈,到各处玩耍。只是手中没有钱钞使费,不能尽情。想起浑家箱笼中必定有物,将出昔日手腕,一一捵开搜索去撒漫。使到手滑了,连服饰都把来弄得罄尽。
那过善年纪五十余外,百口称做太公。妈妈已故,止有后代二人。儿子过迁,已聘下方父老之女为媳。女儿淑女,尚未议姻。过善见儿子人才出众,性子聪明,立心要他读书,却又吝啬,不肯延师在家,送到一个亲戚人家附学。谁知过成本是个看财孺子,儿子倒是个败家五道,平素有几件弊端:见了书籍,就如朋友;遇着妇人,便是性命。喜的是吃酒,爱的是打赌。蹴踘打弹,弄**:放鹞擎鹰,争夸豪侠。耍拳走马骨头轻,使棒轮心窍痒。自古道:“物以类聚。”过迁性喜浪荡,就有一班飘荡后辈勾引打合。这时还惊骇父亲,早上去了,至晚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