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额绣帘高卷,兽檐朱户频摇。两竿红曰上花梢,春睡厌厌难觉。好梦枉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光阴过了。
耆卿吟词罢,别了玉英上路。不一日。来到姑苏处所,瞥见山明水秀,到个路旁酒楼上,沾饮一杯。忽听得鼓声齐响,临窗而望,乃是一群儿童,掉了划子,在湖上戏水采莲。口中唱着吴歌云:
这柳七官人,诗词文采,压于朝士。是以近侍官员,虽闻他恃才傲岸,却也多少景仰他的。当时天下承平,凡一才一艺之士,无不任命。有司荐柳永才名,朝中又有人保奏,除授浙江管下余杭县宰。这县宰官儿,虽不满柳耆卿之意,把做个进身之阶,却也罢了。只是舍不得那一个行首。时价春暮,将欲启程,乃制《西江月》为词,以寓惜别之意:
不肯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耆卿深感其意,连续位了一五日;恐怕误了凭限,只得告别。玉英非常眷恋,设下山盟海誓,一心要相随柳七官人,奉养箕帚。耆卿道:“到差不便。若果有此心,候任满回曰,同到长安。”玉英道:“既蒙官人不弃贱妄,从今为始,即当杜门绝客以持。切勿抛弃,使妄有白头之叹。”耆卿索纸,写下一词,名《玉女摇仙佩》。词云:
不肯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前人中,有因一言拜相的,又有一篇赋上遇主的,那孟洁然只为错念了八句诗,失了君王之意,难道命乎?现在我又说一桩故事,也是个驰名才子,只为一首词上误了功名,毕生坎凛,厥后颠到成了风骚嘉话。那人是谁?提及来,是宋神宗时人,姓柳,名永,字耆卿。原是建宁府崇安县人氏,因随父亲作宦,流落东京。排行第七,人都称为柳七官人。年二十五岁,风韵洒落,人才出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至于吟诗作赋,特别本等。另有一件,最其所长,乃是填词。
自古道:小娘子爱俏,鸨儿爱钞。黄秀才固然懦雅,怎比得刘二员外有钱有钞?固然中了鸨儿之意,月仙心下只想着黄秀才,以此闷闷不乐。今番被县宰查问不过,只得将情诉与。柳耆卿是风骚首级,听得此语,好生怜悯。当日就唤老鸨过来,将钱八十千付作身价,耆月仙除了乐籍。一面请黄秀才相见,亲领月仙归去,成其佳耦。黄秀才与周月仙拜谢不尽。恰是:风月客怜风月客,有恋人遇有恋人。
如何叫做填词?假定李太自有《忆秦娥》、《菩萨蛮》,王维有《郁轮袍》,这都是词名,又谓之诗余,唐时名妓多歌之。至宋时,大员府乐官,博采词名,填腔进御。这个词,比切调子,分派十二律,其某律某调,句长句短,合用乎、上、去、入四声字眼,有个必然不移之格。作词者,按格填入,务要字与音协,一些诬捏不得,以是谓之填词。那柳七官人于乐律内里,第一精通,将大晟府乐词,加添至二百余调,端的是词家独步。他也自恃其才,没有一小我看得入眼,以是绍绅之门,毫不去走,笔墨之交,也没有人。整天只是穿花街,走柳巷,东京多少名妓,无不景仰他,以得见为荣。如有不认得柳七者,世人都笑他为下品,不列mm之数。以是妓家传出几句标语。道是:
鄙人明主弃,多病故交疏。
孟洁然就诵了《北厥休上书》这一首。明皇道:“卿非鄙人之流,朕亦未为明主;然卿自不来见朕,朕何尝弃卿也。”当下龙颜不悦,起驾去了。次日,张说入朝,见帝赔罪,因力荐洁然之才,可充馆职。明皇道:“前朕闻孟洁然有‘流星谵银河,疏雨滴梧桐’之句,何其清爽!又闻有‘气蒸云梦泽,波憾岳阳楼’之句,何其雄浑!昨在朕前,偏述枯搞之辞,又且中抱恨望,非用世之器也。宣听归南山,以成其志!”由是毕生不消,至古人称为孟隐士。先人有诗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