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榜已知是林家表弟,因理刑在上,只得谨慎到案前叩首。林鼎昂首看时,想道:此子清楚是宫表兄。这不成人的贱才,且不要睬他,待他做完了戏文再处。做到明月穿帘,戏已完了。林鼎叮咛道:“可唤那做大净的伶人来。”宫榜只得低头到案前跪下。林鼎忙忙立起,那理刑见林鼎立起,也仓猝忙立起。林鼎问道:“我进京时写了家书,叫你归去,天然有川资赠你。你何故一去不别而逃,还是做此贱态?”宫榜立起在旁,把此时出门大解,沈府疑逃班次,管家捉去送官、责打之事,说了一遍。林鼎道:“本来如此,竟错怪你了。”随即转头对理刑道:“此人是年弟的表兄,偶尔流落在此。上春进京候选之时,因扰年兄,戏中相认,带到寓中过夜,原欲送他回籍。不料被服色主沈家拘执。本日又得相逢,年弟竟欲带回。倘沈府又有见怪,全仗年兄周旋。”理刑道:“本来是令表兄,适间多有获咎。年兄竟与同回,不必过虑。”林鼎随即告谦起家,此时同班听了,冷静无言。

林兰择吉聘过,不一月之期,又择吉亲迎。此时,燕娘早已被凤娘接过林门。到期,林兰发帖去接姐夫。宫芳此番早早借一件海青等待,一接就来,故意要看梅蜜斯面貌,果与本身老婆同否可知。但见林外甥顶冠束带,侍从严肃。官宦人家做事,天然壮观。亲迎奠雁,娶过了门。双双拜了花烛,入了洞房。合卺撒帐以后,揭去新人盖头的拜帕,燕娘忙去一张,见新妇面貌公然与本身普通。众亲见了,也都说面貌似燕娘。

当晚傍晚之候,凤娘入卧房,就叫丫头去接了老爷奶奶来,太奶奶有话要说。丫头去请,林鼎伉俪即到父母房中。凤娘将前事,依了燕娘吵嘴,述了又问,问了又述。梅蜜斯回言道:“我媳妇公然姓鲍,因九岁时节到我梅爹爹后院玩耍,梅爹爹瞥见我折了一枝梅花,就出一个课儿与我对,道媳妇对得好,即与奶奶计算,说哥哥不肖,不如留了此女,今后招个贵婿,反有个成果。现在不想姨娘是我亲生之母。”凤娘道:“现在既已申明,都是一团骨肉了。亲生父母自不必言,梅家父母,我儿与媳妇须当孝敬,就是鲍家父母,也当接来,一同安享为是。”桂娥道:“媳妇向来原叫鲍父歇了腐店,只为媳妇未曾出嫁,故此不肯。现在只求公公与婆婆格外汲引。”凤娘道:“你们可回房安眠,明日我自有事理。”

此时,周才佳耦是梅翰林拨与蜜斯随嫁林家。燕娘公开叫丈夫商讨,明知这梅蜜斯原是自家女儿,依今看来,面貌态度、年庚八字,样样与当初弃女相合,这清楚是我的女儿,是鲍良收养的。但我想当月朔点血孩,必定是冻死饿死,焉能存活?现在欲对林奶奶面前申明,竟想以为我女。只是毫无把柄,于理不通。但问当初弃女之时,你可有甚么衣服裹她?或者去问鲍良,说得相对,便能够相认了。不然,只美意中自苦自知,劈面相逢不相认,少不得苦煞我了!周嫂道:“当初丢弃之时,我心中不忍,将一件天蓝小棉衣包裹好了,又将大娘与我的绣谱包在内里,叫周才放在高燥之处的。”燕娘道:“是了。”随即对宫芳说知。

不料同班伶人因宫榜欠了很多打赌,不时防宫榜逃脱,是以晚戏完,俄然不见,竟不回寓,次日即去报了服色仆人沈府。本来一脚好伶人,服色主用银数十两买他身子,谓之班钱,若还逃去,同班俱有干系,故此去报沈府。沈府即差两个狠管家出外找寻。内里有一个班友道:“我昨日见他跟了林进士的肩舆去了。”管家同两个班友竟寻问林进士寓所。有人指说是清波门内,寻到此处,却好瞥见宫榜自门内走出来,到城脚边去大解。管家即紧紧跟着,等他解手完时,仓猝扭住道:“你逃了班次,你逃得好,我寻得好,同你去见仆人。”宫榜忙忙说道:“林进士是我表弟,是他留我在此。”那管家骂道:“活放狗屁!”连打了十余个手掌。垂垂同班俱来,扭着,不由分辩,扭到沈府。沈相国公子即写一个名帖,送到仁和县中。县主打了二十板,仍着原班做戏。宫榜哭哀哀,只得仍到梨园寓中,将息棒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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