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巡到扬州,这些文武官员出境驱逐,来到第宅。次日谒圣,行香已毕,回拜巡抚行台,又到各乡绅处拜见明白,回到第宅。那夜俄然想起:“李骞在日与我先父非常契厚,今虽亡过,另有世弟在家,礼当拜见才是。”至次日即叮咛打道,先拜见丁忧的沈翰林,然后到李府,将帖拿与管门的,管门赶紧进内通报。李荣春叮咛开门,立即换了衣服,走出大门驱逐,作了三揖。接进内厅,二人又行了礼,遂分宾主坐下。家人献茶,李荣春叮咛备酒,田大修道:“世弟不必操心。”李荣春道:“世兄驾临寒舍,无物可敬,水酒一杯,闲谈罢了。”田大修道:“若在别家定不相扰,世弟这里只得承情便了。”二人手挽动手来到书房,酒菜已排端整,二人劈面坐下。饮了三巡,李荣春道:“世兄按临扬郡,不知本日拜过几处?”田大修道:“本日先到沈翰林府中,随即到此。”李荣春道:“卢、花二府去也不去?”田大修道:“卢年伯已经身故多年,伯母尚在,理该去问候。但她是个寡居,我若去拜她她必操心,使我转觉不安,只飞帖去存候就是了。若说花府,我定不去会他。”李荣春道:“论理亦当去会他一会才是。”田大修道:“愚兄一起而来,闻说花虹比前更不不异了,欺民如鱼肉,我心中想要办他以除民害,只是无人告他,难以发作。”李荣春道:“若说花虹真正可爱,连小弟的性命几乎送在他手里。”田大修问道:“这如何说,他如何欺尔?”李荣春遂将前情说了一遍,一向说到红花逃脱为止。田大修听了心中大怒,两目圆睁,痛骂花虹:“尔这小贼种,敢如此横凶作歹么?我必除之。”又道:“世弟,那曹天吉与秦氏通奸,我立即就要拿住他的奸情。只怕他二人一定果有同赴阳台,如果果有此情,我立即将他二人拿住。”李荣春道:“如何拿得着他奸情来?”田大修道:“我有个陶天豹,善能腾云驾雾,访察人家不轨事情,待我叫他到花家摸索奸情以便行事。”李荣春道:“既然有此异人,秦氏与曹天吉奸情必破矣。”田大修道:“红花可还在府中么?”李荣春道:“尚在寒舍。”田大修道:“可叫她来我面前告一代主伸冤的状,我就好缉捕奸夫淫妇与花赛金报仇,一面来治花虹的罪,使他羞死。”李荣春道:“如此一发妙极。”遂进内里对红花说知此事。红花闻言,满心欢乐,说道:“蒙田大人这般关照,明日我便去告状伸冤。”李荣春又来与田大修申明,田大修立即叮咛家人去叫陶天豹来,家人领令而去。不一会陶天豹唤到,与李荣春见了礼,田大修道:“此处有一个花子能的老婆秦氏与曹天吉通奸,今要尔去拿,尔敢去拿他否?”陶天豹道:“不知她家住在那里?”李荣春道:“尔向东而去,未几路有一所大花圃,园内多有亭阁台榭便是。”陶天豹道:“若果有奸情我便拿住她,若无奸情却不干我事。”李荣春道:“这个天然。”陶天豹说完,取出集云帕放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词,踏在帕上,只见一阵清风,已腾空而去了。李荣春见了哈哈大笑道:“公然奇妙。”

且说东昌府有一人姓邓名义,在朝官居兵部之职,告病回家,不幸一病而亡。夫人陈氏,单生一名蜜斯,取名天香,年已十七,亦是知书达礼,能文能武,非常孝敬。不想经期不顺,染成一病,医药无效。陈氏见女儿病得沉重,心中忧愁,求神问卜,巴不得女儿病好。谁知大数难逃,那夜俄然大呼一声,双眼紧闭,双脚伸直,双手放开,呜呼哀哉,一命已归阴府。那邓夫人只要此女,见她死了好不悲伤,哭得死去还魂,一家无不堕泪。邓夫人叫一声娇儿,哭一声性命:“尔去为娘的好苦,叫我靠着谁来?倒不如与尔一同去罢。”那花赛金乃是七月二十二日死的,一则身尸中毒,二则气候酷热,三则那晚成殓,以是身尸轻易消化。邓天香乃是七月二十四日戌时身亡,尚未下棺,才到子时花赛金灵魂已到。邓夫人与妇女丫头围在床前抽泣,俄然一阵鬼头风将灯火吹得模糊悄悄,又一阵将灯火吹灭。这些妇女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去点了灯来,那花赛金灵魂已附在邓天香身上了。邓夫人双手端住邓天香的面哭叫亲儿不断。忽听得邓天香大呼一声:“好苦呵。”邓夫人被这一吓,吓得魂不在身,发展几步,就是妇女丫头们吓得只是遍身颤栗,远远地立着。还是邓夫人走近床前叫道:“我儿,尔还魂返来了么?真正谢天谢地。方才为娘的见尔如此,连性命也不想要了。”那邓天香微微开眼一看,见围了很多人,心中明白是借尸回魂,说道:“我不是尔的女儿,我是花赛金。”邓夫人见她如此说,只道是女儿还魂返来胡说,叮咛请大夫来调节。那花赛金是中毒而亡,并非病死,本日还魂并无些病,只是邓天香身材乃经期不顺而亡,倒是要医的药医不死病,不消几日天然就好。花赛金申明原因,夫人半信半疑,到厥后天然明白。邓夫人只认是邓天香,并不晓她甚么花赛金借身还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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