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有些心焦,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应……”
天子尤且未觉,扬声笑道:“毫不忏悔。”
天子又是久久未曾作声,直到瞥见太极殿的宫门,方才道:“朕传闻,你把朱骓赠与怀安居士了?”
“如许凶蛮。”天子皱眉道:“你既喜好,父皇不好说甚么,但你记着,做你的王妃,容色并不是第一等要紧,胸怀气度决不能少,不然,即便你再喜好,也只能做侧妃。”
“不是,”李政含混其辞:“但也差未几。”
天子加秦王天策大将衔,这是多么天崩地裂的动静,但是事前,太子一系竟然一无所知,毫无筹办,的确匪夷所思。
天子微有惊奇:“你倒开阔。”
“父皇要记得本日说过的话,”李政笑道:“他日忏悔,儿子决计不依。”
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过后逼迫父亲退位,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无需先人评说,当世便有人诟病,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
钟意道:“不该死。”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
天子冷酷道:“说到底,你还是感觉朕做错了。”
定四海江山,开万世承平,以无上功劳,盖过那些曾经有过的污迹。
“陛命令奴婢来带句话,”刑光向她施礼,道:“再请居士往太极殿去。”
精确来讲,大唐是没有宰相这个称呼的,时人所称的宰辅,实在是指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
李政但笑不语。
龙朔四年,朝臣因陛下身患气病,以隆暑未退,宫中卑湿为由,请宫中建阁,以供陛下居之,陛下却因糜费很多辞之,又言‘昔汉文帝将起露台,而惜十家之产。朕德不逮于汉帝,而所费过之,岂谓为民父母之道也’。”
……
“祭酒没听清楚么?”钟意略微举高了声音,笑着反复:“我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天子怒极而笑,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内侍们奉了茶,天子心境伸展,也故意机谈笑,向李政道:“宫中无事,如何不去找你的心上人?”
钟意不想天子天子竟肯低头,心中一热,起家向太极殿方向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天子出了弘文馆,余怒未消,却见李政站在窗边,不知立了多久,见他看过来,含笑问安:“父皇。”
她并非不知情面油滑,也并非不怕死,但是人生六合间,总有些东西,比性命更加首要。
钟意嘲笑了声,自去另一侧观书,却不睬他。
刑光道:“陛下说,自古帝王,能纳谏者固难矣。朕夙兴夜寐,恨不能仰及前人。方才责居士、颖达,甚为悔之。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
李政笑道:“儿子明白。”
……
李政道:“好。”
天子道:“真的。”
“父皇是儿子嫡亲,授予不给都有血脉相系,无甚干系,”李政坦笑道:“向居士道歉则不然,给的少了,有辱人之嫌,倒不如厚赠,以示诚恳。”
“原是想来找本书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厥后见父皇起火,不敢入内。”
钟意行礼道:“但随本心罢了,当不起诸位谬赞。”
天子面色愈沉,神情冷凝,手指拂过茶盏杯沿,却不言语。
李政道:“真的?”
天子作色道:“猖獗!”
“陛下不可诈道,是天下之福,”钟意道:“现在有人直言进谏,如何反倒起火,以罪戮之?如此行事,我恐天下怪愕。”
“去找过,又被骂返来了。”李政道:“我说要娶她,她还打我。”
敢吵架这个儿子的,想必也有底气,天子思忖半晌,又道:“是五姓七望家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