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王珪,字叔玠,同魏徵一样,都曾是隐太子建成的属官,因又才调,被天子起用,其奸佞恪肃,勇于直言,并不逊于魏徵。
“国公不是修撰《唐本草》么,”钟意含笑道:“我对此有些兴趣,往长年也积了些时疫药方,一道写出来,登门献丑了。”
她也聪明,随即便有了应对,说几句今上乃上天之所钟,命定天子的话,过个情面便是,但是还不等她开口,天子却先一步将这体例给掐了。
钟意抿紧嘴唇,半晌,方才道:“请陛下恕我大不敬之罪,方才敢说。”
“好才学,好识见。”天子含笑看一眼魏徵,道:“先前朕与你正议大夫衔, 玄用心有怏怏,追着朕说了三日, 才肯勉强作罢, 本日听你一番高论, 担这职位, 绰绰不足。”
天子置若罔闻, 独自看着她, 怔怔道:“天生淑质, 我见犹怜。”
天子面上原还带笑,现下却倏然冷了,那目光锋利如刃,仿佛能将人间统统斩除。
魏徵讷讷不能言,随即道:“朝中已经有两位侍中,如何能再立?陛下如此,却将叔玠等人置于何地?”
落日西下,时候已然不早,钟意赶回青檀观,路上还要些时候,天子倒没久留,叮咛人好生送她归去。
“玄成忠耿之士,并无他意,”天子转向钟意,笑道:“居士不要见怪,行烧尾宴时,务必留个席位与他。”
按制,天子降旨需经过中书、门下二省,但是方才天子遣人去问时,两省长官便点了头,魏徵这个刺头都没有跳出来,天然不会再有停滞。
天子提起这个典故,明显别有深意,本来就不好答复的题目里,多了一层锋利到无以言表的意味。
钟意心不足悸,面上不显:“些许肤见,难登风雅之堂,叫陛下与郑国公见笑了。”
“这有甚么好可惜的?”天子略经思忖,复又笑道:“居士有国士之才,若不能用,反而是朕的不对,先前朕已经赐了正议大夫衔,现在加领侍中,做个女相,却也使得。”
魏徵原还感觉可惜,听完却蓦地变色,躬身切谏道:“侍中官居三品,秩同宰辅,如何能等闲施加于人?更别说居士超脱方外,不该与朝堂有所牵涉!”
正值暮秋,氛围凛冽,弘文馆内炭火燃得不算热,钟意背上却生了汗意,心中也似压了巨石,几近喘不上气来。
天子回过神来,自往桌案前落座, 又问她:“方才所说, 是你本身想的?”
何皇后漏夜往太极宫去,笑道:“贺陛下新得贤士。”
天子眉头一动,有些讶异:“讲。”
李政忽的伸手,食指覆住她唇珠,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都是些零散方剂,我也怕记错,今后生出疏漏,”钟意解释道:“查验无误后,才敢交与国公。”
天子曾令太常少卿传授宫人音乐,成果却不尽人意,是以想要见怪太常少卿,王珪以为传授宫人本来就不是太常少卿应做之事,是以惩罚,更是于理分歧,为此规劝。
“臣妾听闻居士貌美,不输天上婵娟,”皇后落座,笑语道:“陛下生了襄王之心吗?”
“臣往门下省去,恰逢左仆射杜公、中书令房公、侍中王公俱在,”那郎官顿首道:“王公说,陛下有设女婢中的气度,大唐便有包涵此事的气度,再行禁止,反是量小。房杜二公亦如是说。”
现下魏徵提起王珪,也是想要借此,撤销掉天子再册侍中的情意。
“居士,”天子转向钟意,好整以暇道:“朕在等你回话。”
“居士,”玉秋低声道:“再不走,天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