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白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在他膝前。
司马昭暗中察看着山涛的神采,见他手执棋子,专注地思考着,仿佛全然没有闻声钟会方才的话。微微一笑,抬手翻看了几页案册,故作骇怪道:“谋逆?不是让你彻查吕安侍母不孝、感冒败俗之案,如何又牵涉上了嵇康,又何来谋逆之说?”
“为何把灯吹灭?”一片乌黑中,鬼怪肝火冲冲地问。
“此局胜负已分,老臣心折口服。”山涛神情淡定。
那日嵇康与他“断交”时的话,响起在耳边。
“将军必为万盛之尊,是非忠奸皆由您来评定,何惧天下?”钟会持续煽火。
“但是,阿都并不是修仙之人。”
性不伤物,频致怨憎。昔惭柳下,今愧孙登。
嵇康见他长发飞散,腾空悬起,目光凛冽地俯视本身,便知他已怒极。起家朝他慎重一拜,道:“长休救我,是为知己。今我求死,也为知己。平生能得如此知己,死又何惧?”
司马昭抿着嘴唇,沉吟起来。
嵇康细心一看,王烈一贯引觉得傲的满头银发,竟有一缕变成了枯黄色。
公然是在阴冷的囚牢,靠近天国的地点,连这等魑魅魍魉都能够如此大行其道,出来祸乱世人。嵇康停动手,毫无惧色与那鬼怪悄悄对峙。那鬼怪见他不怕,身形越变越大,仿佛不吓破他的胆不罢休,瞬息间将全部牢房的屋顶都铺满了,居高临下的威慑着他,收回骇人的呼啸。
“好,你便好好守着你的永久!”话音未落,王烈身影已消逝无踪。嵇康长叹一声,低头看向膝前那块延髓,已乌黑如墨,与平常山石普通无二。
“是啊,我不是传授过你妙真道的六法么?快快服下,莫再游移!”
“也罢,明日我便请旨陛下,诛杀嵇康,夷灭三族。吕安……也杀。”过了好久,司马昭冷冷隧道。
“别问那么多,从速吃了便是。”王烈捋了捋长发,蹙眉道。
“哦?久闻猴子乃手谈妙手,如何稍遇停滞便放弃了?”
“谁奇怪你的百世千世,我只要你此生不灭!”王烈已知规劝不能,却还是忍不住肝火攻心。三百年了,他阅尽无数世人,能让他如此又惜又恨的,只要此人,只要此人。
狱中,嵇康借着一盏残烛的微光,用石块在墙壁上写着一首纾浇愁绪的《幽愤诗》。忽而一阵阴风从身后刮起,他回身相看,只见灯下垂垂堆积出一团黑影,越积越大,构成一丈多高的一个鬼影,穿戴黑衣草带,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对着嵇康。
“嗤,哈哈哈哈哈哈!”嵇康熟视很久,忽的大声大笑起来,开阔荡的笑声将那鬼怪的阴戾之声全然赛过。笑罢以后,他附身朝屋中那盏独一的灯光狠狠一吹,烛火刹时燃烧,周遭堕入无边无边的乌黑当中。没了烛火的映照,那鬼怪的庞大身影随之化为虚无。
王烈说罢,又催促道:“快吃了,错过机会便真成一块石头疙瘩了!”
“猴子说的是,诛杀嵇康、吕安二人已充足震慑世人,洁净霸道,不必再连累其他。”钟会赶快拥戴。
内负宿心,外恧良朋。穷达有命,亦又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