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一听这话便知来的是刘伶。他整日四周浪荡,几年不见踪迹,不知甚么时候又闲逛到了这里。刘伶一身肮脏酒气,来到钟会身前醉眼打量了一番,打了个酒嗝,道:“好个标致人物,你,你带好酒了吗?”
钟会背起手,眼神始终不离嵇康,等着看他的反应。嵇康脸上从始自终都毫无神采,仿佛灵魂早已抽离身材,或者已与打铁的行动合而为一。
侍从见钟会额头渗汗,神采越来越白,便筹办上前踢倒火炉子,给嵇康些色彩看看,却被钟会制止了。他来时承诺过曹璺,会放嵇康一遭,此番便当作守诺吧。何况他早推测嵇康会如此态度,便也不筹办再谈,向院子里扫视起来。打眼看了一遍,没发明甚么违和之处,只透过窗子看到仿佛有人在屋中,看不清是谁。他使个眼色,命部下仔细心细将宅院搜索一遍。这下这帮人可有了宣泄之处,叮铃闲逛地开端搜索起来,甚么东西都要翻上一翻,踩上一踩,宅院里顿时就乱将起来。
屋内,那侍从已扯开岳山的衣衿,顿时便要摸到手札地点。就在此时,刘伶刚好晃进屋来,不谨慎被门槛绊了一跤,一头栽到这侍从身上,将他顶了个趔趄。岳山眼明手快,借着世人一惊之际,将手札投进刘伶开着口的酒葫芦里,来了个无影无踪。刘伶想必真的醉极了,竟建议狂来,将酒葫芦往地上一扔,当众便开端宽衣解带,边一件件将衣服脱将下来,边醉话连篇。众侍从皆大诧异,指导着笑骂道:“哪来的疯子,真是不堪入目!”
岳山忙将信揣入怀中,内里向秀喊道:“叔夜,钟会的车马来了。”嵇康走出屋子,果见赫赫扬扬,来了一大队车马仪仗,在乡道上卷起三尺黄尘。他仍赤裸着上身,来到炉子前,持续打铁。向秀也重新拉刮风箱。山阳的村民从没见过这等步地,都围上前来,等看热烈。
嵇康内心发笑,这话也只要他问得出来。
向秀与郭象两人一刻不断,来到嵇康山阳寓所前,远远便见院中大柳树下架着一个大火炉,有水从中间菜园子引来,绕在柳树边。嵇康正赤裸着上身,专注地捶打着铁块,顶着隆冬的日头,大汗淋漓。再看中间地下,已有一些打制好的铁器。没有一件兵刃,皆是些锄头、耙子等耕具,几个村民在随便遴选着。
刘伶也不恼,大着舌头道:“你,你叫我滚?我叫你们滚才是!”
岳山点头,喘气道:“我从谯郡来,侯爷让我送信给您。”
向秀走上前去,蹲下身扯动风箱,炉中火苗顿时畅旺起来。嵇康见向秀返来,也不断锤,与他相视一笑,接着打铁。直到铁具根基成型,嵇康将通红的铁块投入凉水中淬火,向秀才开口道:“我路遇钟会,他带着一大对车马仪仗来了。”
而嵇康薄衣缓带,虽打得大汗淋漓,却神清气爽,毫不吃力。
钟会晤他二人不睬,咳了一声。中间侍从再一次大声道:“关内侯钟大人驾到,速速拜见!”
钟会转过身,逼视着嵇康:“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向秀正待答复,一人骑马风尘仆仆而来,倒是岳山。他下得马来,对嵇康拜道:“先生,我可找到您了!”
嵇康仍旧打着铁,恍作不闻。向秀还是拉着风箱。
“呼呼呼……”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一个衣衫不整的醉汉拎着酒葫芦踉跄而来,也不知趁着哪个处所的空子,钻进院子里来,边饮边道:“有大人先生,以六合为一朝,以万期为斯须……呃,好酒,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