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早就分裂,只是怕今后会扳连你们。”嵇康看着睡在地上,浑身狼籍的刘伶,感喟一声。
“是嘴上改不了,还是内心改不了?”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是。”岳山承诺一声,见向秀在侧,便施了一礼,筹办退下。谁知向秀却道:“你与红荍女人一贯可好?”
“不过平平平淡度日,并无奇遇,如何了?”
嵇康想岳山既已晓得本身与曹纬之事,留在身边也有个助力,便应允道:“也好,你一起风尘,先下去歇歇吧。”
钟会晤她描述蕉萃,心下一软,道:“罢了,上车来吧。”
“太多年了,总改不了口。”
“罢了,如此已是万幸,不必自责。”嵇康又对向秀道:“方才要你陪我对付钟会,辛苦了。”
钟会乌青着脸,筋疲力尽地坐回车辇,却发明袖玉并未在此中。方才她说本身暑热头晕,要留在车中安息。钟会本不想让她参与此事,便准予了。谁知此时她竟不见踪迹,倒叫人奇特了。可他实在不肯在此地多留一刻,便叮咛出发,叫她本身寻过来。
他话音刚落,睡在地上的刘伶闻声“酒”字,腾得一声坐起家来,瞪眼嚷道:“那里有酒,那里有酒,我也要来!”世人见他此态,皆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是奉司马昭之命来探我的真假……对了,你带来的那位少年呢,如何不见了?”这一问,方才还在了望钟会车马的郭象闻声,一溜小跑出去,深施一礼,道:“门生郭象,拜见嵇先生,向先生。”
“你还笑,他现下但是关内侯,权势滔天!”嵇康道。
“好些了,大人……钟郎不必担忧……”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郭象昂首看看两人,嵇康清冷,向秀温暖,还是选个轻易点的吧,因而道:“门生夙来听闻嵇先生所学高远,但曾言庄子之学不成言传,想必不能得学。而向先生对庄子亦甚精通,我愿拜向先生为师,学习老庄之道。”说罢单对着向秀一拜。
“那又如何,你怕他不成?”
却说嵇康见钟会的人马走了,看热烈的村民也散去,便熄了炉子,来到屋中。刘伶睡得鼾声如雷,而岳山蹲在地上,正懊丧地看着从酒葫芦里倒出的信。绢布因被酒浸湿,上面的笔迹恍惚不堪。嵇康拿过信来,细心辨认了一番,徒劳无功。
向秀听出他打趣,也不觉得意,道:“若问有谁点化,全赖庄子之功。我这三年来混迹于闹市当中,表情反而愈发安静,对庄子之道也有了一番新的观点。余下此生,我发愤要为《庄子》作注,不解出庄子之论的奥妙,誓不罢休。”
嵇康听他这话非常油滑,既想拜师又想两不获咎,心中不悦。本身与向秀何分相互,如果郭象态度果断,上来便拜向秀为师,倒是可喜可赞。而本身定会不吝才学,指导与他。可他偏要抖搂这类聪明,全无少年应有的天真俭朴,将来恐怕是个宦海妙手,于庄子之道远矣。再看郭象头生反骨,更觉不祥。
袖玉上了车辇,靠在钟会肩上。他柔声道:“现下好些了么?”
而向秀此前听过郭象这番话,此时倒不感觉违和。他夙来宽简随和,现在更是豁达萧洒,见郭象聪明灵透,又诚哀告教于己,也不想难为孩子,扶起道:“你既愿学,我亦无事,今后有哪处不通,前来问我便是。”
大队车马仪仗在山阳乡道上缓缓撤离,待转下山坡来,见袖玉呈现在路边。钟会叫泊车马,不悦道:“你去那里了?”
弹了一弄又一弄,吹了一曲又一曲,饮了一壶又一壶。嵇康弹破了手指,向秀吹痛了两腮,刘伶喝干了统统美酒,却仍觉不敷纵情,只想如此纵情肆意,一向下去,一向下去,让此夜未央,此情无尽,斯人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