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道：“将元将军安设在蒹葭第宅，随行官将按品级封赏。”
陈霂方才践祚，就赶上了如许一个丰年，这对于新君来讲是天降的吉兆，预示着国运昌隆，天然被好好地鼓吹了一番。
陈霂道：“抬开端来。”
元南聿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贴。”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折子，那是北境四府本年上贡的明细，他一句废话也不肯多说，“此乃贡品单，请陛下过目。”
固然陈霂的各种行动令人诟病，但经历了昭武帝的昏庸和十三皇子的混乱，大晟已经气味奄奄，朝野表里无不期盼这个名正言顺的大皇子能带着他们复辟乱世江山。
听着御前寺人宣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大步踏过红毯，停在丹樨之下，昂首看着那高高在上之人。
元南聿冷着脸不语。
那蒹葭第宅是离皇宫比来的驿馆，凡是是给皇亲国戚回京述职、探亲时住的，普通人那里住得出来，陈霂此举，实在耐人寻味，但在元南聿看来，只觉他不怀美意。
这新君的霸道和暴虐，可见一斑。
抵京时，恰是凌晨。上一次来京，是他跟着封野入城逼宫，此时的局促谨慎和当时的威风意气自不成同日而语，短短两三年时候罢了，人生无常，实在令人唏嘘。
元南聿自知这一趟对他来讲绝对不善，一起表情都很沉重，但他身居要位，自要承其重担，是以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义无反顾。
他本应先在驿馆安设，再等候陈霂的召见，可刚入了城，就有内监带来陈霂的口谕，要他马上朝见，不得担搁。
他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跪了下来。
念完以后，元南聿“啪”地一声将折子合了起来，双手奉上，御前寺人步下台阶，拿过折子，恭敬地弯着腰呈给了陈霂。
元南聿忍着恶心，把燕思空教他的话背了出来：“镇北王在大同，日日敬慕陛下圣光，本想亲身前来朝觐，何如兼顾乏术，望陛下赎罪。”
遥记得初见陈霂，还是一青稚少年，被废黜太子之位后“放逐”去云南那偏僻之地就藩，不得圣宠，亦没有外戚帮衬，除了具有王爷的名号以外，几近甚么也没有。他和燕思空为陈霂招兵买马、驰驱劳累，才令其得以具有本身的权势。
这便是命吧。
陈霂顺手翻了翻，凉凉地说：“镇北王故意了。”
“兼顾乏术？”陈霂嘲笑，“镇北王统御四府，确切是忙得很啊。”
不但如此，陈霂还追封了他的母妃为皇后，逼死了文贵妃和陈椿，将已经卧榻不起的昭武帝囚禁在了寝宫，风雨无阻地日日存候，看似孝悌，实则怕是想将昭武帝早点气死。
这年仅二十三岁的新君，端坐于皇位，腰身挺得笔挺，一身尊崇的龙气澎湃回旋于太和殿上空，如无形之物，压得百官垂首含胸。
如此一来，叛军入京、逼宫退位、皇室颜面尽失的一年，成了昭武的最后一年，而兵退金国、新皇即位、五谷歉收的一年，成了陈霂的元年。
=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向来是最喜人的时节。只要年景尚可，百姓一年的辛苦都将获得报偿，国库也将被大大地充盈，如果赶上丰年，百姓穰穰满家，朝廷累累硕果，那更是举国之幸事。
元南聿没习过多少君臣之礼，但到了圣驾之前，不但不跪，还昂首直视，是足以杀头的罪，这他还是晓得的。
元南聿长年练兵，嗓门儿本就宏亮，他还用心一字一句地吼，一串票据念下来，将夙起上朝另有些昏沉的百官都给震醒了，乃至震得他们耳膜发颤。
只是出了北境四府，到了这渺渺王土，甚么艰巨窘境，他都得一己面对，死亦不惧，另有甚么能够吓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