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朱心堂 > 第7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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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一朝晨便执了跟长杆,从屋梁大将吊着阴干的猪胆取了下来,起了个小泥炉,置了个瓷铫子渐渐地将那猪胆熬炖着,到了这会儿,猪胆早已烂成了膏糊,朱心堂上满盈了一股浓厚的苦腥的气味。

刘兴儿贴着墙边儿出来,挡在门口道:“朱先生来得不巧,杨主簿他又……”说着他朝里头努了努嘴,跺了跺,脚低声抱怨:“这都第几日了,每天来吃酒,需求醉成一滩泥才罢休,醒酒茶也不济事,我阿爹劝又劝不动。”

吴甲哑声承诺下,徒弟从柜下翻了一个粗陶小酒坛子出来丢给我,公然就提着酒坛子不紧不慢地往刘家酒坊去了。

我曾听徒弟说过少康瓮是太古时酒祖杜康酿酒惯用的陶瓮,此瓮出的酒醇香甘冽,当真是人间难求的珍品,可徒弟恰好将它给了刘家如许的小酒坊,我如何也想不明白此中的事理。

柜上有个小铜盆子,里头散了几粒黍米大小,莹润似珠的上好冰脑。徒弟取过一只小银药匙,挑起那些冰脑,一一地滚入墨漆漆的猪胆膏中,苦腥的气味中马上排泄缕缕清爽透辟。

俄然,徒弟仿若被甚么事提示了普通,放下翻搅膏糊的药匙,昂首朝门外遥眺望去,提着鼻子深吸了两口气,粲然一笑,扬声唤来吴甲:“猪胆膏已快得了,你谨慎守着,刘家的梨斑白开缸了,我往刘家酒坊取醒酒茶钱去。”

刘兴儿放下茶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学着大人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摆了一副忧心在脸上:“县尉衙门的杨主簿姊姊可晓得?也不知怎的,这些日子每天来我家一小我吃闷酒,吃醉了便在店里吐了一地,他到底是官家人,也不好将他就扔出店铺去,我阿爹也没体例,只得替他灌些醒酒茶,再打发了人去杨府找人来接。”

有那么一回,徒弟刚巧不在店中,醒酒茶包刚好用完,我要现配几包出来,便请兴儿在堂内稍坐坐。

再一瞧杨三郎,公然较之方才复苏了很多,脚下虽还踉跄着,面上醉红也未褪,却还能歪倾斜斜地跟在徒弟身后自行走步。

“不必费事。你瞧你阿爹铺子里忙得腾不开手,连你阿姊都出来帮衬了,你还不快去帮手。”徒弟接过酒坛子,拂了刘兴儿的美意,转向杨三郎抬了抬手:“请杨主簿随我来。”

不几日,茱萸巷口开酒坊的刘家的小子兴儿,接连着往朱心堂来了三四回,每一回都吃紧冲冲地要买醒酒茶包,一脸的不耐烦。

杨三郎有些发懵,涣散的目光顺着徒弟手指的方向挪去,茫然地点点头:“确是好久未去湖边了。”

“烦请杨主簿略等等,小徒恶劣,恐贪顽误了事,鄙人得去盯一眼。不过,眼下新荷初绽,最是都雅,杨主簿究竟有多久未去过湖边?”

刘家小子捧了醒酒茶,“哎”了一声,拔脚便往外走,走到门前还不忘转头冲我玩皮一笑:“姊姊安知我阿爹新酿了梨斑白,莫不是闻见了酒香?待我归去问过阿爹几时开缸,再来奉告姊姊。”

跟前少了刘兴儿的遮挡,杨三郎那副不成人形的醉态展露无遗。他醉眼迷离中乍见徒弟从门外出去,也不知那里来的力量,一把推开从旁挟扶的刘掌柜,一跃而起,伸手就紧紧拽住了徒弟的衣袖,眼里满是留意:“朱……朱先生……”

徒弟一面走一面转头呵呵一笑:“是少康瓮本身选了刘家呀,你又岂得用?”

我又替他添了一碗,笑道:“兴哥儿如果喜好,便再吃一碗,茶凉慢些吃。你同姊姊说说,做甚么三天两端来买醒酒茶?”

走至半途,徒弟俄然停下脚步,向我微浅笑着,顺手向西湖的方向一指:“铺子里缺了一味鲜荷叶,阿心去替徒弟摘一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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