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城笼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放眼皆是乌黑冰寒,风夹雪呼呼吹,像没磨过的刀,砍在脸上又涩又重,不见血光,硌得肉疼。
祖宗保佑,可算是找着了。
世人噤声,谁也没胆量将那两字说出来。
白哥蹲坐在枝头,胖乎乎的身躯将枝干压得摇摇摆曳,一双绿油油的眸子里含着傲气,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白哥一惊,幼清见准机会敏捷一捞,身子一轻,一脚踩空,连人带猫坠了下去。
幼清放柔了声音,“你渐渐说,莫急。”
幼清往前头讨了杯热茶,别人抬目睹她戴面纱,便知是兽园的使女,脸上长红斑的阿谁。看她的目光更加猎奇奇特,屋里的人,都是领下差的,嘴刻薄牙锋利,挑人把柄当乐子。
府里主子不爱往兽园去,下人们又怕园里的家伙,一来二去,兽园成了王府最冷僻苦楚的去处。
虽是如此,府里下人从大花圃过期,甘愿绕远路也不要往园子里去。仿佛那一方被矮墙围着的门随时会跳出一两只老豺狼子,将人撕碎咬烂。
转而有人提起其他的事:“京中的宗室男儿,适龄尚未结婚的,也就我们府里这位爷了,前儿个大年三十晚除夕宴上,皇上都发了话,这两年定是要让王爷娶个王妃进府的。”
此时下起小雪,一朵朵似有似无在空中打旋,沾到脸上转眼化开滴成水。幼清昂首望了望,头顶这片天,中间一块像刚蘸了水的墨砚,稠得化不开,两端染了紫蓝和绯红,视野里火线一排白雪青瓦,重重色彩叠在一起,浓得像画卷。
换做平时,奴婢冲撞,大多拖下去一顿板子办洁净。
幼清拿出半块鱼干诱逗,白哥反正就是一动不动。幼清有些忧愁,在树下张牙舞爪的,一边晃鱼干一边学猫叫,白哥仍没有半点动静。
甲申时她便下了差,兽园不比别处需得日夜兼顾,每三个时候当一次差,和鹊喜小初子轮着往园里上事便可。
幼清一跃攀上树,这本领是在兽园当差时练出来的。整日与家禽为伍,不消同外人打交道,闲时还爬树看看墙外的气象,别人嫌兽园差事不好,她倒挺喜好的。
兽园当差,那可不是甚么功德。
使唤寺人们在说睿亲王回朝的事。
入了夜,天更冷,一只猫没法抵当寒冬。若入夜前未能寻到白哥,只怕这画卷下的美景就是它的葬身之处。
两人往廊下走,鹊喜抓着幼清的手,嘟嘟嚷嚷连话都说不清楚。
身后多少寺人侍从寻了过来,见德昭一言不发盯着雪中的人,齐刷刷跪倒一片,“王爷!”
幼清起家请福,讨了个吉利。
幼清思考着,白哥不爱往外跑,还是在园子找最靠谱。提腿往园子里去,在当值的屋里拾了块干鱼肉,特长帕裹了兜身上,沿着梅林细细找。
随即有人道:“结婚?王爷不是…”
都说睿亲王驰骋疆场浑身杀气,命里犯煞,这几年凡是与王府说亲的人,不是死就是病。
鹊喜忙地戴德戴德嘴里一堆好话,往耳房叫了小初子,三小我分头去找。
大花圃处兽园的幼清,姜大师的侄女,专门把守府里豢养的飞禽走兽,和周大娘家的鹊喜、张德全的门徒小初子一处当差。
德昭本也是这么筹算的。
没体例,只得试一试上树擒猫了。
睿亲王六年来领兵在外,未曾回京。现在塞外已定,此次回朝,年前卸了兵权,怕是要悠长地待在北都城了。
话也说了,若只看脖颈以下,人的面子都搁在脑袋上,再如何身形万方,脸太寒伧,统统都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