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着了件雪青色的布衣,衣衿上以玄色滚珠线绣着几枝洋洋洒洒的墨兰,穿戴固然简朴却非常高雅。
她向云掌柜微微一福,接了对方递来的手札,一张洁白清韵的脸上带了些欢乐的浅笑:“灼华恰是掐算着时候,娘舅的家书这几日便该到了大阮,是以本日迫不及待地上门,到让云掌柜见笑。”
微微闭上眼睛,宿世的梦魇仍然挥之不去,何子岑面前又是那片燃烧统统的烈火。他仿佛看到大裕的军队冲破大阮层层防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呈现在本身面前,一颗心又是扭捏不定。
当年何子岑担当了皇位以后大行封赏,却碍着陶灼华的质子身份,难以许她高位。还是贵为太后的德妃娘娘立排众议,支撑何子岑册封她为宸妃,入主青莲宫。而后两人伉俪情深,在白鹭洲畔有过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直至当年的安静被大裕的铁骑踏破。
美人无端背负骂名,始作俑者倒是一颗君心在其位不谋其政,拱手将江山让人。史官们信口雌黄,替那些千古帝王装点着承平,却又将错误无端推往一个女子身上,让她们接受着不该接受的罪恶。
昔年的旧事无端在何子岑心间缭绕,有着甜美亦有着苦涩。
曾入佛门,现在又再出家,云掌柜心如菩提,仍然保存了昔年的旧习。早午晚各要在佛前上几柱香,还经常誊写经籍送人。
陶家在大阮安家落户、陶超然一家早早出海离开了瑞安的桎梏、连火伴跟着陶灼华来到大阮的那些车载车拉的行李,另有熬过了上一个夏季,仍然忠心肠伴随在陶灼华身畔的娟娘。面对与宿世迥然分歧的景象,何子岑心间再次疑窦丛生,越来越感觉陶灼华也是重生之人。
青衣白裙的身影格外窈窕,身形又是那般熟谙。即使有幕篱讳饰,陶灼华一双明眸间灿若秋水,在何子岑心间荡起一波一波的波纹。
古往今来,祸乱朝政的底子不是魅惑众生的妲己、亦或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更不是甚么沉鱼落雁的西子与沉香亭畔的杨贵妃。
陶灼华没有立时将信收起,而是先请云掌柜预备纸笔,筹办立时便给陶超然写封复书。她就着斜筛的秋阳坐在窗前,温馨地刨开信上封的严严实实的火漆,将那厚厚一沓子信笺冷静展开。
云掌柜向陶灼华欠身表示,便笑着地递上一封陶超然的来信:“陶蜜斯来得真巧,陶翁的家书是前日晚间才到,我正想着寻甚么体例给您往宫里传信。”
心间又是一阵锋利的疼痛,何子岑风俗性地捂住了胸口,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一时说不清是为了还陶灼华一个明净,还是想抓住她的甚么错误,何子岑只是目光通俗地锁定了前头的马车,想要探一探陶灼华出宫的踪迹。
瞧着主仆三人一前一掉队了大门,何子岑瞅着善水居那黑底茶青的篆书大字微微深思。宿世的画面如此清楚,陶灼华曾不止一次与他提起,故乡有座善水居,满是布施之意,对一名云姓的掌柜极其推许。
恐怕被陶灼华主仆三个发明,何子岑没有跟着她入内,而是悄悄等在了本身的马车上,打量着偶尔收支善水居的善男信女们。
善水居前头仍然是整齐的青石板铺地,因着还未到午膳时分,门前人影寂寂。茯苓先挑起车帘,绣着银线的蜜和色裙摆一闪,便轻灵地跳下车来。她又快手快脚摆下脚踏,这才搀着陶灼华与娟娘下车。
德妃娘娘垂死之迹,亦是陶灼华衣不解带奉养在前,没有半句牢骚。
何子岑抚心自问,当年的确曾经因着与陶灼华的花前月下而忽视了朝政,才让瑞安有机可乘。只是,如果以便指陶灼华是红颜祸水,便未免有失偏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