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始终低垂着头,轻素若雪的脸上带着一丝恬柔,她轻声说道:“夕颜乍闻当年旧事,心上一时难以接管,现在便以大人相称吧。”
“娟姨您坐”,陶灼华将方才抱回的那只紫檀木匣子一推,再慎重说道:“您与茯苓的卖身契早便被母亲烧掉,母亲归天时将夕颜拜托给您,您便算做夕颜的长辈,没有甚么当说不当说。”
陶灼华将白莲上一蕊枯瓣揪去,清浅含笑道:“苏梓琴早已与太子订婚,长公主如何舍得她的女儿远行?娟姨不晓得,我可巧比那位梓琴郡主大了一岁。若跟着苏世贤回了长公主府,便是那边头名正言顺的大蜜斯。”
灿烂的落日染黄了月红色的窗纱,那缕碎金的光芒挥洒,映上陶灼华清湛的眼波。她的眸色潋滟清远,瞧着安好而又通俗。
“不是我想随他去,而是他此次返来,对我志在必得。”陶灼华纤长的指甲划过炕桌上青瓷花斛中一枝含苞待放的白莲,冷嘲笑道:“昔年为了繁华繁华,将我与母亲弃若敝履,他何曾有半分惭愧?若不是现在被逼无法,苏世贤如何情愿涎着脸登陶家的门?”
陶灼华并不答复,她浅笑不语,只是点点头承认了陶家人的远行原为避祸。
晚来风凉,廊下栀子花落了一地。
方才十岁的小女人星眸灿烂,开口尽是老谋深算。娟娘当真望着陶灼华的眼睛,俄然感觉陶灼华的模样虽未曾窜改,眼中的气势却早已脱胎换骨,有着她不熟谙的凌厉。
如果将豺狼唤做父亲,便是轻渎了这个称呼,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母亲,更如何对得起宿世娘舅一家的死亡?
只是一想到小女人要以十岁之龄去应对长公主府一对老狐狸,娟娘轻抚着陶灼华肥胖的双肩,心上无穷顾恤。她将陶灼华揽在怀中,果断地说道:“夕颜,既是你主张正,不管你去往那里,娟姨天然一起陪着你。”
见娟娘一脸茫然,陶灼华淡淡说道:“娟姨有所不知,当今大裕皇朝败了,朝廷正在跟大阮合谈。对方提出了前提,要瑞安长公主的长女入大阮为质,不日便要出发,平生一世不得转回。”
“长公主的长女?她去那里与我们有甚么干系?”娟娘在唇间喃喃自语,心间漫过阵阵惶恐,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担忧地望住陶灼华。
情急之余,娟娘到得空顾及陶灼华的动静从何得来,她将那匣子一收,气冲冲道:“我去驿馆还给他,他如果还敢再来,便命门房直接将他撵出陶府。”
苏世贤抛出了钓饵,也不希冀陶灼华立时表态,故做体贴肠说道:“颜儿先留下这些东西,总有效得上的时候。你好生回房歇息,我们父女来日方长。”
忆及前些光阴陶灼华催着陶超然百口出发,娟娘有些后知后觉,她恍然问道:“您催着舅老爷出海,原是为得本日这一出?蜜斯,这些动静您都是打哪听来?”
“娟姨您莫急,我们坐下来渐渐说”,陶灼华纤瘦的小手悄悄拽住娟娘的胳膊,将她拉往本身身边,再将她腋下的匣子抽出来放回炕桌上。
碍着两人说话本身不能多口,娟娘只得绕到屏风背面,急得直想顿脚。直待听得陶灼华轻咳了两声,却好似天籁之音,娟娘仓猝来到她的身边,切切说道:“蜜斯还未病愈,现在该去吃药了,有甚么话明日再说不迟。”
再拿帕子拭着本技艺指头上沾的水珠,陶灼华淡然笑道:“我现在孤家寡人,便是跟着他入京,他有求于我,又如何能满心难堪?我到盼着入大阮为质,不过是借此离开虎口,换个处所与娘舅一家重聚。”
回到陶灼华的卧房,娟娘给她泡了杯蜂蜜水润喉,眸色凝重地拍着她的手道:“蜜斯,您现在大了,是该有本身的主张。论理娟姨不该多说,只是那位苏大人的为人,当真叫人不敢苟同。娟姨听着他的话清楚是一派谎话,您必然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