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悄悄出去，见陶灼华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下最后一缕琴音，便浅笑着曲膝回禀：“郡主，礼部黄侍郎黄大人等在外头，也说是来向您告别。”
声声切切，曲调空灵而又浩渺，带着说出不来的情素。黄怀礼立在院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袅袅传来，不觉欣然一叹。
后日大裕使团返国，陶灼华果然并未相送，只是遣茯苓向大师道了保重。鸿胪寺馆里规复了昔日的沉寂无声，现在又只余了陶灼华这一名不受宫中待见的外客，更加不惹人谛视。
昭君出塞尚算得上是和亲，好歹有了下半辈子的归宿。这位女人倒是远景迷茫，不晓得那边才是归路。
陶灼华拿银匙挑起莲子羹，冷静吃了一口，又将杯盏放下。她拿帕子轻拭了拭唇角，便仪态端庄地等着黄怀礼出去。
经了方才的一幕，两人之间好似添了些默契，黄怀礼与陶灼华又说了好一会儿闲话，直待茯苓去而复返，黄怀礼接了她手上盛着一幅紫檀木四扇嵌银屏风的金丝楠木填漆盒，方才告别拜别。
黄怀礼悄悄一叹，言语里添了些传染：“战役本是男人家的事，如此结果却要郡主来承担。怀礼这内心很有些不好受，是以想在走前见一见郡主。”
不管如何说，战事失利的结果要令一名弱女子承担，黄怀礼始终感觉汗颜。
黄怀礼与陶灼华见了礼，固然晓得她并不是甚么金枝玉叶，却也依着端方称了一句郡主，然后娓娓说道：“前几日已然拿到了大阮的国书，鄙人后日便将踏上归程，未知郡主另有甚么事情需求交代？”
回想这一起走来，这位大蜜斯待人暖和有礼，只可惜从今今后寄人篱下，红颜颇多薄命。黄怀礼虽不晓得景泰帝究竟拜托了这小女人甚么要事，只惦记取帝王的嘱托，殷切地盼着陶灼华开口。
苏世贤极谦恭地拱拱手，向黄怀礼道了辛苦，酬酢道：“如许的气候，还要劳大人跑一趟，下官真是过意不去。”
房里只余下黄怀礼与陶灼华在坐，陶灼华这才问道：“黄大人，您另有甚么话不便利说？现在再无旁人了。”
晚来雪急，比方才又大了几分。送走了苏世贤，陶灼华心间颇不安宁，她亲手笼了炉沉水香，调好了琴弦顺手拨动，竟是一曲《昭君怨》。
黄怀礼赞成地一笑，走至窗前阖掩了门扇，却又向大裕皇城的方向拱手，悄悄问道：“怀礼出发时，陛下曾经悄悄嘱托，郡主也许有未尽之事，要怀礼务必讨郡主一个示下。敢问郡主，此行可曾完成了陛下的嘱托？怀礼归去也好给陛下一个准信。”
本来做为质子的该是瑞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苏梓琴，而临了结换了这位不晓得从那里冒出的苏夕颜，不晓得这结局对景泰帝来讲是幸或不幸？
苏世贤也晓得，此时与陶灼华的告别约莫是人生的永诀。他想要再说几句，满腹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词穷，只能冷静肃立了半晌，终究长叹一声出了门，在院门口与前来向陶灼华告别的黄怀礼碰个正着。
琴音传透垂垂的雪雾，如一片轻烟环绕，点点滴滴萦上心头。黄怀礼不忍心打断，又听了半晌，直待一缕序幕响起，方表示部下向前通报。
“旁的都不必了”，陶灼华泠然开口，如竹上清泉普通清冷。她淡淡笑道：“黄大人回京以后，若蒙陛下垂询，便说我在大阮统统安好便是。”
苏世贤面上亦是一片唏嘘之意，他向黄怀礼侧身做个请的手势，本身便黯然折上了被雪水打湿的青石栈道。黄怀礼冷静谛视着他的身形，目光里一团浑沌不清。他并没有急着命人往里通传，而是在深浓的夜色里悄悄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