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苏梓琴不能成行,这质子总要有人替代。算起来他与陶婉如的女儿比苏梓琴大着一岁,入了长公主府,便是名正言顺的长女,到也能够移花接木。
宿世初入大阮,夜夜枕泪入眠。陶灼华旁无可寄,唯有拿着做针线打发时候,到练就了一手好绣活。现在权做消遣,已然决计将针脚放得低劣,那菡萏初绽,娟娘瞧来却还是冷傲。
望着香罗帐中的长公主的意态娇媚、胭脂醉软,苏世贤即使还对那母女二人有一丝怜悯,却没有勇气说不,唯有唯唯诺诺应下,全权服从长公主的叮咛。
陶灼华挑了块淡蓝色的丝绸,瞅着湖内荷风微醺,也不消描花腔,独自绣起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今夏细雨渺渺、竹林生烟,到不似往年那般盛暑难耐。
苏世贤踟躇两难,瞅着瑞安长公主脸上的暖色,再不敢多发一言。
一袭鹅黄曳地绘绣宝蓝葡萄纹长裾宫锦的苏梓琴纤眉细目,满月普通的鹅蛋脸白净秀美,经心打扮下到也楚楚动听。
要自家长女为入阮为质,动静早已沸沸扬扬。不说苏梓琴身份高贵,是大裕皇朝将来的皇后,便是冲着她贵为长公主府内掌上明珠,苏世贤晓得长公主也毫不答应她有一丝差池。
绢娘在陶灼华屋里搁了几盆淡雅的幽兰,又每日从水池间剪取新奇的素荷,三间小小的卧榻里时有花香盈袖,悲惨的气味淡了很多。
至于要接陶婉如母女进京的真正目标,苏世贤并不痴顽。
她早从太子李隆寿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委曲,又求得长公主的承诺,不必去大阮受辱,心下只要欢乐,眼中却涌动着星星点点的泪意,瞧着我见犹怜。
青州府的七月间美轮美奂,无数姹紫嫣红的鲜花竞相吐艳。
苏梓琴浓黑的乌发用心肠挽做倾髻,簪着枚赤金点翠的梅花簪,三串玉穗流苏在额前悄悄闲逛,华贵里带着丝雍容。她冲着苏世贤深施了一礼,娇滴滴说道:“满是女儿不孝,累得爹爹长途跋涉,爹爹务必一起保重,早去早归。”
下午有些薄阴,陶灼华主仆三人闲来无事,便命人将菡萏池间的凉亭笼了薄纱,又叫茯苓拿切得碎碎的香瓜与金芒煮了生果茶,配着娟娘新制的烧仙草,三人在亭间边坐针线便叙些闲话。
茯苓放下替陶灼华做了一半的松江三棱布袜,要水来净了手,再替陶灼华奉上香巾。这才捧过兑了牛乳的茶盏,替陶灼华与娟娘都满满斟了一杯。
精美又繁复的慧绣,未几时便绽放在那一方淡蓝的手帕上。一朵素色莲花衬着两片荷叶,花瓣重重曼妙伸展,慵懒而又兹意。
融融月色透窗挥洒,她纤浓的羽睫在眼睛投下一片薄薄的暗影,染了鲜红蔻丹的食指翠绿如玉,点在苏世贤胸膛之上,冷冷斥道:“你现在是官身,莫非还斗不过地头蛇?你放心,我会另写信给青州知府,要他全权听你调剂。”
不说苏世贤翻来覆去,苦衷重重无人可诉,瑞安长公主倒是鄙弃他拜别的方向,收回不屑的冷哼,低低骂道:“银样腊枪头的东西,果然上不得台面。”
那一夜床笫以后,瑞安长公主又召见过他一次,明白提出这李代桃僵的主张。要他保全大局,对青州府那对母女狠起心肠。
瞧着苏世贤欲言又止、眉眼间飘过的那一缕难堪之色,瑞安长公主强自压下心间的鄙夷。
瑞安长公主立在丫头撑起的凤羽绫绸香罗华盖下,真红色的十二幅湘裙摆动恍若天涯的云霞浮动,点点华光曳然,灿烂灼目。
她冲着苏世贤道了保重,殷切叮嘱道:“夫君此去必然要不虚此行,琴儿下半生的幸运全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