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偶尔在宫道里遇见本身的亲生父亲,那权倾天下的帝王,也带着宽裕和嫌弃的眼神,像对待只狗般摆手驱她。
唯有娘亲是独一的安宁。浣衣局前面那潮湿狭小的柴房,是她独一能够笑的处所。
直到她将王皇后的毒药端给娘亲,娘亲也眼眸了然地抚抚她的头,只说了这一句:囡囡谨慎呐――
曾经的大魏公主,现在只像个乞丐。乃至比乞丐还不如。
娘亲攒了其他宫女不要的破布屑,一点点地拼集,重新裁剪补缀,给她做花花绿绿的百家衣,竟也能十天分歧样的换着穿。
仿佛预感了她今后踏入这棋局,在无尽的算计里艰苦展转,如同在波折各处的夜路独行,为娘的不问她胜负,不求她繁华,只是等在家门口,丁宁这一句。
“囡囡谨慎呐。”
娘亲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囡囡。
她想娘亲。
如果说娘亲给了她这条命,现在她便把这条命还给娘亲。
她叫李囡囡。娘亲是浣衣局卑贱的宫女,父亲倒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一次喝醉了御酒,见得娘亲面貌和常妃有几分类似,便胡涂中,有了她。
牙牙学语。这一声“娘”。
囡囡。
李建熙惘惘地抬眸,眸底映出把竹骨伞,一张清秀胭脂俏的脸,她眸底勉强划过抹复苏,神采庞大地一愣:“辛夷?”
然后向她招手,对她笑得婉婉――囡囡!
她好久未曾记起了。娘亲是吴越人。
“快来看小贱人打滚……小贱蹄子学驴打滚哩……”
她却还是徒劳地在地上匍匐着,奋力地朝那女子伸脱手――
……
“我家囡囡脸如桃花,聪明机警,此后才嫁得好郎君。”
她面如金纸,眼眶发青,神采惨白得像个死人,骨架瘦到颧骨凸起,挤得眼睛往外突,愈衬得那小脸挂不住五官,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高低暴露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不知从那里磕碰到,血和泥垢混在一起都结痂了。
春雨如牛毛,湿透了衣衫。李建熙冷得直颤抖,眉间的死灰又浓了分,却有桃朵儿般的笑从唇角氤氲开来。
想扑进那暖和如此的度量里,听她唤本身“囡囡”,听一辈子也听不厌。然后本身哪儿都不去了,就陪她住浣衣局陪她捡剩饭。
……
她就这么走着。没有魂儿,也没有魄儿。
娘亲不恨天子,不恨运气,只恨本身,没法给你想要的。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真好。
她太久都没有唤过“娘”了。
娘亲捡潲水桶里才方才倒下的剩饭菜吃,却把本身份儿的衣食和别人换几本书,拿来督着她念,把本身的月例钱攒下,给她买最上等的肉。
她向来不肯去想,本身十岁前的日子是如何捱过来的。
她的“皇姐”们常送她含有砒霜的“好吃玩意儿”。剂量都被拿捏得很好,不会要命,却足以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