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难行。入天下棋者,皆是命如草芥。太多的无法也不得不沉默,白辅弼知犹按剑,好处之下都是赤*裸*裸的买卖。博弈的是策画,赌的倒是一条命。
她仓猝垂下头,指尖搅着衣角,声如蚊虫:“公子那日只顾着下棋,但是连头都没抬的。”
“不晓得。”辛栢轻道,在长孙毓汝眉心蹙得更紧前,他又立马续道,“你是不是感觉很胡涂?凡是踏入天下棋的,要么为名,要么为利,总不会毫无所求的就赌命出去。但是我就是因为不晓得,才要踏出去。”
辛栢眸底的火光腾跃着,仿佛是映出的灯笼烛火,又仿佛是心尖上开出的火花,一点点朝气无穷,固然微小却未曾燃烧。
那灯笼烛光盈盈,映亮了半丈夜路,也映亮了辛栢眸底的一燃烧光。那是在暗夜的灰烬里沉寂太久,又重新燃起的火花。
噗通一声,血红的春季似落水的磨盘,兀地沉入了连山间。夜色澎湃袭来,埋没了卢府前两道呆滞的人影。
“棋局当中,唯有好处,无关风月。挚交尚可一日反目,父子都可把剑刺入对方的胸膛。你我不过是一面之缘,何必说些痴儿的话。”辛栢负于背后的指尖微微攥紧了。
“那公子所求,敢问何物?功名利禄,青史留名,这些事公子向来没放在眼里罢。”长孙毓汝眉心蹙起。
步步维艰。民气难算,却也不得不算,路难行,倒是从无退路。
难测的是那情起得无声无息,好似最奸刁的仇敌,一旦席来,连半点逃处都没有。不讲理的倒是本身轻而易举的投降,轻而易举的就交出了平生。
“一面与平生,过分不划算的买卖了。”辛栢哀哀地一笑,眸底的火光倒是将他的瞳人全部点亮了。
长孙毓汝笑意愈浓,烛光流转在她上翘的唇角,映得那颊边胭脂愈发嫣红:“痴话不痴话,当局者迷。入天下棋局者,谁不是疯子。既都是疯子了,又那里在乎痴不痴。至于一面之缘……”
“抽身而出?不是我退不了,而是我不想退。”辛栢脚步一滞,微微抬头看向夜空,秋夜寥寂,激起了他眸底一缕凉薄。
长孙毓汝两颊的红晕顿时如牡丹绽放。
辛栢的眸色闪了闪,幽幽轻道:“夜路难行,长孙女人何必行。步步维艰,可不是当戏耍踏出去,无趣了便随时可退的路。长孙女人胡涂了。”
长孙毓汝兀的昂首,看着男人连日劳累而瘦得清癯的背影,眸色一暗:“我晓得。”
女子的眸底划过抹刚毅,也不再踌躇,迈着碎步就追了上去。
“公子可晓得。女儿心难测,难讲理。”长孙毓汝的耳根腾起抹红晕,腔调倒是泅起丝哀然,“一面之缘,平生足矣。”
通往辛府的街道上,只见得两抹人影,伴着盏烛火如豆,一前一后。
“以是说难测,难讲理。买卖甚么的,何必与傻子谈。”长孙毓汝的耳根又红了几分,“毓汝是个傻子。还要拿傻劲儿来困扰公子,毓汝,对不住了。”
但是,身为长孙智囊的长孙毓汝倒是听得比谁都明白:这一辈子同业的路,也只要这一段了。
长孙毓汝深深吸了口气,才气压抑住快跳出胸膛的心。
“公子可知,这人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一点长处都没。而是长处才尝到一点,就不得不结束。以是毓汝就算明白统统事理,也没法节制的,痴心妄图。”长孙毓汝的声音有些不稳,“棋局太难,长路太黑,为甚么不抽身而出?”
长孙毓汝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
最后一句过分直白的话,让长孙毓汝的下颌都快抵到胸口了:“那公子过后走得比谁都快。像躲奴家似的,眨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