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从不韦饮,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孕期年而生子政,异人遂觉得夫人。邯郸之围,赵人欲杀之,异人与不韦行金六百斤予守者,脱亡赴秦军,遂得归。异人楚服而见华阳夫人,夫人曰:“吾楚人也,当自子之。”因更其名曰楚。
王龁久围邯郸不拔,诸侯来救,战数倒霉。武安君闻之曰:“王不听吾计,今何如矣?”王闻之,怒,强起武安君。武安君称病笃,不肯起。
秦太子之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人不礼之。异人以庶孽孙质于诸侯,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对劲。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往见异人,说曰:“吾能大子之门。”异人笑曰:“且高傲君之门!”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异民气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不韦曰:“秦王老矣。太子爱华阳夫人,夫人无子。子之兄弟二十馀人,子傒有承国之业,士仓又辅之。子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太子即位,子不得争为嗣矣。”异人曰:“但是何如?”不韦曰:“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不韦虽贫,请以令媛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异人,令结来宾。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见华阳夫人之姊,而以奇物献于夫人,因誉子异人之贤,来宾遍天下,常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曰:“异人也以夫报酬天!”夫人大喜。不韦因使其姊说夫人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今夫人爱而无子,不以繁华时蚤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觉得适,即色衰爱驰,虽欲开一言,尚可得乎!今子异人贤,而自知中子不得为适,夫人诚以此时拔之,是子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毕生有宠于秦矣。”夫人觉得然,承间言于太子曰:“子异人绝贤,来往者皆奖饰之。”因泣曰:“妾不幸无子,愿得子异人立觉得嗣,以托妾身!”太子许之,与夫人刻玉符,约觉得嗣,因厚馈遗异人,而请吕不韦傅之。异人名誉盛于诸侯。
燕武成王薨,子孝王立。
魏公子无忌大破秦师于邯郸下,王龁解邯郸围走。郑安平为赵所困,将二万人降赵,应侯由是获咎。公子无忌既存赵,遂不敢归魏,与来宾留居赵,使将将其军还魏。赵王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子。赵王打扫自迎,执仆人之礼,引公子就西阶。公子侧行推让,从东阶上,自言罪恶,以负于魏,无功于赵。赵王与公子饮至暮,口不忍献五城,以公子让步也。赵王以鄗为公子汤沐邑。魏亦复以信陵营私子。公子闻赵有处士毛公隐于博徒,薛公隐于卖浆家,欲见之。两人不肯见,公子乃间步从之游。平原君闻而非之。公子曰:“吾闻平原君之贤,故背魏而救赵。今平原君所与游,徒豪举耳,不求士也。以无忌今后两人游,尚恐其不我欲也,平原君乃觉得羞乎?”为装欲去。平原君免冠谢,乃止。平原君欲封鲁连,使者三返,终不肯受。又以令媛为鲁连寿,鲁连笑曰:“所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明狼籍而无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而连不忍为也!”遂辞平原君而去,毕生不复见。
初魏公子无忌仁而下士,致门客三千人。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公子置酒大会来宾,坐定,公子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摄敝衣冠,直上载公子上坐不让,公子执辔愈恭。侯生又谓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愿枉车骑过之。”公子引车入市,侯生下见其客朱亥,傲视,故久立,与其客语,微察公子,公子色愈和;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遍赞来宾,来宾皆惊。及秦围赵,赵平原君之夫人,公子无忌之姊也,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曰:“胜以是自附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纵公子轻胜弃之,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敕晋鄙令救赵,及来宾辩士游说万端,王终不听。公子乃属来宾,约车骑百馀乘,欲赴斗以死于赵;过夷门,见侯生。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去,行数里,心不快,复还见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今公子无佗端而欲赴秦军,比方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公子再拜问计。侯嬴屏人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尝闻公子为如姬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晋鄙之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伯之功也。”公子如其言,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合符而不授兵,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朱亥,其人力士,可与俱。晋鄙若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因而公子请朱亥与俱。至邺,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担。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勒兵命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