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顀同意之。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顀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秘密。华尽忠帝室,弥缝遣阙,贾后虽凶恶,犹知恭敬华;贾模与华、顀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温馨,华等之功也。
有司收骏官属,欲悉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僚佐,不成悉加罪。”诏赦之。
元康二年壬子,公元二九二年春,仲春,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时,太后另有侍御十馀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冤于先帝,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药物等。
亮欲媚谄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惊六合,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现在皆更倍论,莫不绝望。”亮颇擅权势,咸复谏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以是鼓噪。今之处重,宜反此失,寂静颐神,有大得失,乃保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夏侯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觉得益也。”亮皆不从。
辛丑,征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成轻动。且夜中匆促,宜遣人参核定问。”泰乃止。
夏,蒲月,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临海侯裴楷代玮为北军中候。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瓘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太傅,盛素长于杨骏,卫瓘恶其反覆,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在朝,己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密诏本意也。”玮亦欲是以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戒备;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瓘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处置。”遣公孙宏、李肇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喊,亮惊曰:“吾无二心,何故至此!圣旨其可见乎?”宏等不准,趣兵攻之。长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乿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忱,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
元康三年癸丑,公元二九三年夏,六月,弘农雨雹,深三尺。
岐盛说玮“宜因兵势,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踌躇未决。会天明,太子少傅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故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是以除玮,深然之。是时表里扰乱,朝廷恟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而走。玮摆布无复一人,宽裕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岐盛并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