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己翦波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病发;玄月,壬寅,卒于雍丘。豫州士女若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王敦久怀异志,闻逖卒,益无所惮。
勒使张宾领选,初定五品,后更定九品。命公卿及州郡岁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能、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后赵王勒用法甚严,讳“胡”尤峻。宫殿既成,初有流派之禁。有醉胡乘马,突入止车门。勒大怒,责宫门小法律冯翥。翥惶惧忘讳,对曰:“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成与语。”勒笑曰:“胡人正自难与言。”怒而不罪。
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暗害。敦遗隗书曰:“顷承圣上顾眄足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静海内。若其泰也,则帝祚因而乎隆;若其否也,则天下永有望矣。”隗答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竭股肱之力,效力以忠贞’,吾之志也。”敦得书,甚怒。
壬午,以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帝以敦故,并疏忌导。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觉得:“导忠素竭诚,辅成大业,不宜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放逐旧德,以佞伍贤,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导由是得全。
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访卒。访长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敦遣处置中郎郭舒监襄阳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襄阳。舒既还,帝征为右丞;敦留不遣。
后赵中猴子虎攻幽州刺史段匹磾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拔之。段文鸯言于匹磾曰:“我以勇闻,故为民所倚望。今视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谁复为我致死!”遂帅懦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马乏,伏不能起。虎呼之曰:“兄与我俱蛮夷,久欲与兄同为一家。明天不违愿,于此得相见,何为复战!请释仗。”文鸯骂曰:“汝为寇贼,当死日久,吾兄不消吾策,故令汝得至此。我宁斗死,不为汝屈!”遂上马苦战,槊折,执刀战不已,自辰至申。后赵兵四周解马罗披自鄣,前执文鸯;文鸯力竭被执,城内夺气。
三月,癸亥,日中有黑子。著作佐郎河东郭璞以帝用刑过差,上疏,觉得:“阴阳错缪,皆繁刑而至。赦不欲数,然子产知铸刑书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曜敕表里戒严,将自讨渠知。子远又谏曰:“陛下诚能用臣策,一月可定,台端不必亲征也。”曜曰:“卿试言之。”子远曰:“彼非有弘愿,欲图非望也,直畏陛下威刑,欲逃死耳。陛下莫若廊然大赦,与之更始;应前日坐虎、车等事,其家老弱没入奚官者,皆纵遣之,使之自相招引,听其复业。彼既得活路,何为不降!若此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臣弱兵五千,必为陛下枭之。不然,今反者弥山被谷,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光阴可除也。”曜大悦,本日大赦,以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讨诸军事。子远屯于雍城,降者十馀万;移军安宁,反者皆降。惟句氏宗党五千馀家保于阴密,打击,灭之,遂引兵巡陇右。先是氐、羌十馀万落据险不平,其酋虚除权渠自号秦王。子远进造其壁,权渠出兵拒之,五战皆败。权渠欲降,其子伊馀大言于众曰:“往者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何谓降也!”帅劲卒五万,晨压子远垒门。诸将欲击之,子远曰:“伊馀勇悍,当今无敌,所将之兵,复精于我。又其父新败,肝火方盛,其锋不成当也,不如缓之,负气竭而后击之。”乃坚壁不战。伊馀有骄色,子远伺其无备,夜,勒兵蓐食,旦,值大风尘昏,子远悉众出掩之,活捉伊馀,尽俘其众。权渠大惧,被发、觢面请降。子远启曜,以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徙伊馀兄弟及其部落二十馀万口于长安。曜以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