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久攻钟离不克,士卒多死。三月,戊寅,魏主如邵阳,筑城于洲上,栅断水路,夹筑二城。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城,拔之。魏主欲筑城置戍于淮南,以抚新附之民。赐相州刺史高闾玺书,具论其状。闾上表,觉得:“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何者国度止为受隆之计,出兵未几,东西广宽,难以胜利;今又欲置戍淮南,招安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辟一廛。夫岂无人?觉得大镇未平,不成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塞其原,砍木者先断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终无益也。寿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本原也;三镇不克其一,而留守孤城,其不能自全明矣。敌之大镇逼其外,长淮隔其内;少置兵则不敷以自固,多置兵则粮运难通。雄师既还,士心孤怯;夏水盛涨,救济甚难。以新击旧,以劳御逸,若果如此,必为敌擒,虽忠勇昂扬,终何益哉!且安土恋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镇,城戍已定,而不平思叛者犹逾数万。角城蕞尔,处在淮北,去淮阳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围用时,卒不能克。以今准昔,事兼数倍。天时髦热,雨水方降,愿陛下踵世祖之陈规,旋辕返旆,运营洛邑,蓄力观衅,布德行化,中国既和,远人自服矣。”尚书令陆睿上表,觉得:“长江浩大,彼之巨防。又南土昏备,暑气郁蒸。师人经夏,必多疾病。而迁鼎草创,庶事甫尔。台省不管政之馆,府寺靡听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行路,沉雨炎阳,自成疠疫。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今介胄之士,外攻寇仇,孱羸之夫,内勤土木,运给之费,日损令媛。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故取胜乎!陛下去冬之举,正欲曜武江、汉耳;今自春几夏,理宜释甲。愿早还洛邑,使底子深固,圣怀无内顾之忧,兆民休斤板之役,然后命将出师,何忧不平!”魏主纳其言。
乙未,拓跋衍攻钟离,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把守,间出攻击魏兵,破之。惠休,惠明之弟也。刘昶、王肃攻义阳,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招降万馀人。魏以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娴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
魏主欲南临江水,辛酉,发钟离。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病,不能从,魏主与之泣诀,行五十里,闻诞卒。时崔慧景等军去魏主营不过百里,魏主轻将数千人夜还钟离,拊尸而哭,达旦,声泪不断。壬戌,敕诸军罢临江之行,葬诞依晋齐献王故事。诞与帝同年,幼同学席,尚帝妹乐安长公主。虽无学术,而资性淳笃,故特有宠。丁卯,魏主遣使临江,数上罪过。
癸酉,魏诏:“淮北之人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论。”
乙未,魏主以下邳;夏,四月,庚子,如彭城;辛丑,为冯熙举哀。太傅、录尚书事平阳公丕不乐南迁,与陆睿表请魏主还临熙葬。帝曰:“斥地以来,安有天子远奔舅丧者乎!今经始洛邑,岂宜妾相诱引,陷君不义!令、仆以下,可付法官贬之。”仍诏迎熙及博陵长公主之柩,南葬洛阳,礼如晋安平献王故事。
癸丑,魏主如小沛;己未,如瑕丘;庚申,如鲁城,亲祠孔子;辛酉,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官,作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祀,命兖州修孔子墓,更建碑铭。
甲午,魏太子冠于庙。魏主欲变北俗,引见群臣,谓曰:“卿等欲朕远追商、周,为欲不及汉、晋邪?”咸阳王禧对曰:“群臣愿陛下度越前王耳。”帝曰:“但是当变风易俗,当因循守故邪?”对曰:“愿圣政日新。”帝曰:“为止于一身,为欲传之子孙邪?”对曰:“愿传之百世!”帝曰:“但是必当改作,卿等不得违也。”对曰:“上令下从,其谁敢违!”帝曰:“夫‘名不正,言不顺,则礼乐不成兴。’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容不成猝革。三十已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如有故为,当加降黜。各宜深戒!王公卿士觉得然不?”对曰:“实如圣旨。”帝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曰: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冲之此言,其罪当死!”因顾冲曰:“卿负社稷,适时御史牵下!”冲免冠顿首谢。又责留守之官曰:“昨瞥见女犹服夹领小袖,卿等何为不遵前诏!”皆赔罪。帝曰:“朕言非是,卿等当庭争。如何入则顺旨,退则不从乎!”六月,己亥,下诏:“不得为北俗之语于朝廷。违者免所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