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犯境也,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恨之,饲以蒸豆。昶怖惧,食之,泪汗交横。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平,死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建武二年乙亥,公元四九五年春,正月,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诸军以拒魏。
齐纪六(起旃蒙大渊献,尽柔兆困敦,凡二年)
戊子,魏太师京兆武公冯熙卒于平城。
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阳,患之。张欣泰曰:“彼有去志,以是筑城者,外自夸大,惧我蹑厥后耳。今若说之以两愿罢兵,彼无不听矣。”慧景从之,使欣泰诣城下语魏人,魏主乃还。济淮,馀五将未济,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觉得直阁将军,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齐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中渚兵遂溃。魏主假康生直阁将军。
赵郡王幹在洛阳,贪淫犯警,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且曰:“殿下不悛,不敢不以闻。”幹悠然不觉得意。彪表弹之。魏主诏幹与北海王详俱从太子诣行在。既至,见详而不见幹,阴使摆布察其意色,知无忧悔,乃亲数其罪,杖之一百,免官还第。
戊申,魏主循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丙辰,至钟离。
乙未,拓跋衍攻钟离,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把守,间出攻击魏兵,破之。惠休,惠明之弟也。刘昶、王肃攻义阳,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招降万馀人。魏以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娴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
魏军既退,邵阳洲上馀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以归。崔慧景欲断路攻之,张欣泰曰:“归师勿遏,前人畏之,兵在死地,不成轻也。今胜之不敷为武,不堪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从之。萧坦之还,言于上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纵而不取。”由是皆不加赏。甲申,戒严。初,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惧,敕广陵太守行南兖州事萧颖胄移住民入城。民惊骇,欲囊括南渡。颖胄以魏寇尚远,不即实施;魏兵竟不至。颖胄,太祖之从子也。
上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救钟离。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城中负榡而立。王广之引兵救义阳,去城百馀里,畏魏强,不敢进。城中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先进,广之分麾下精兵配之。衍间道夜发,与太子率萧诔等径上贤首山,去魏军数里。魏人出不料,未测多少,不敢逼。拂晓,城中瞥见救兵至,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放火,衍等众军自外击之,魏不能支,得救去。己未,诞等追击,破之。诔,谌之弟也。
鸾等见魏主于瑕丘。魏主责之曰:“卿等沮辱威灵,罪当大辟;朕以新迁洛邑,特从宽典。”蒲月,己巳,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卢渊、李佐、韦珍皆削官爵为民,佐仍徙瀛州。以薛真度与其从兄安都有开徐方之功,听存其爵及荆州刺史,馀皆削夺,曰:“进足明功,退足彰罪矣。”
英之攻南郑也,魏主诏雍、泾、岐三州出兵六千人戍南郑,俟克城则遣之。侍中兼左仆射李冲表谏曰:“秦川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持续,加氐、胡背叛,地点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守兵,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惶恐。脱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辄依旨密下刺史,待军克郑城,然后调派。如臣鄙意,犹谓未足。何者?西道险厄,单径千里,今欲深戍绝界以外,孤据群贼当中,敌攻不成猝援,食尽不成运粮。前人有言,‘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南郑于国,实为马腹也。且魏境所掩,九州过八;民人所臣,非常而九;所未民者,唯漠北之与江外耳。羁之在近,岂汲汲于本日也!宜待疆宇既广,粮食既足,然后置邦树将,为兼并之举。今钟离、寿阳,密迩未拔;赭城、新野,跬步弗降。东道既未能够近力守,西藩宁能够远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终以资敌也。又,定都土中,地接寇壤,方须大将死士,平荡江会,若轻遣单寡,弃令陷没,恐后举之日,众以留守致惧,求其死效,未易可获。推此而论,不戍为上。”魏主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