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壬寅,魏诏:“君臣自非金革,听终三年丧。”
帝与群臣论选调曰:“近世崎岖出身,各有常分;此果如何?”李冲对曰:“未审上古已来,张官各位,为膏粱后辈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治耳。”冲曰:“但是陛下本日何为专取门品,不拔才气乎?”帝曰:“苟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说、吕望,岂能够门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绝代乃有一二耳。”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下岂能够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高超卓然、出类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昶入朝,帝谓昶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觉得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成。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以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如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可贵,不成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甲寅,入宫,引见恂,数其罪,亲与咸阳王禧等更代杖之百馀下,扶曳出外,囚于城西;月馀乃能起。
魏主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群臣皆诣中书省请见。帝在崇虎楼,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豫州刺史王肃对曰:“今四效雨已沾洽,独都城微少。百姓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惑,无复情地。”帝使舍人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贵贱,皆言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宽勉,一定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故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耳!”是夕,大雨。魏太子恂欠好学,体素肥大,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魏主赐之衣冠,徇常私著胡服。中庶子辽东高道悦数切谏,恂恶之。八月,戊戌,帝如嵩高,恂与摆布暗害,召牧马轻骑奔平城,手刃道悦于禁中。领军无俨勒门防遏,入夜乃定。诘旦,尚书陆琹驰以启帝,帝大骇,秘其事,仍至汴口而还。
上躬亲细务,纲目亦密,因而郡县及六署、九府常行职事,莫不启闻,取决诏敕。文武勋旧,皆不归选部,靠近凭势,户相通进,人群之务过繁密。南康王侍郎颍川钟嵘上书言:“古者,明君揆才颁政,量能授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作而成务,天子唯恭己南面罢了。”书奏,上不怿,谓太中大夫顾暠曰:“钟嵘何人,欲断朕机务!卿识之不?”对曰:“嵘虽位末名卑,而所言或有可采。且繁碎职事,各有司存;古人主总而亲之,是人主愈劳而人臣愈逸,所谓‘代疱人宰而为大匠斫’也。”上不顾而言他。
夏,四月,甲辰,魏广州刺史薛法护来降。
颐伪许泰等以安其意,而密以状闻。行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疾,帝召见于凝闲堂,谓之曰:“穆泰谋为不轨,扇诱宗室。脱或必定,今迁都甫尔,北人恋旧,南北骚动,朕洛阳不立也。此国度大事,非卿不能办。卿虽疾,强为我北行,审观其势。傥其微小,直往擒之;若已强大可承制发并、肆兵击之。”对曰:“秦等愚惑,正由恋旧,为此计耳,非有深谋远虑;臣虽驽怯,足以制之,愿陛下勿忧。虽有犬马之疾,何敢辞也!”帝笑曰:“任城肯行,朕复何忧!”遂授澄节、铅虎、竹使符、御仗摆布,仍行恒州事。
魏主引见群臣于清徽堂,议废太子恂。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免冠顿首谢。帝曰:“卿所谢者私也,我所议者国也!‘大义灭亲’,前人所贵。今恂欲违父逃叛,跨据恒、朔,天下之恶孰大焉!若不去之,乃社稷之忧也。”闰月,丙寅,废恂为庶人,置于河阳无鼻城,以兵守之,服食所供,粗免温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