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荣自恃其强,不觉得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可,荣不从。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晞、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成图。”又欲杀其党与,出兵拒之。帝疑不决,而洛阳人怀恐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巳避之东出。荣乃遍与朝士书,相任去留。中书舍人温子升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子才名邵,以字行,峦之族弟也。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万俟丑奴扰乱关中,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贺拔岳讨之。岳私谓其兄胜曰:“丑奴,勍敌也。今攻之不堪,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胜曰:“但是何如?”岳曰:“愿得尔朱氏一报酬帅而佐之。”胜为之言于荣,荣悦,以尔朱天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雍州刺史,以岳为左多数督,又以征西将军代郡侯莫陈悦为右多数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
万俟丑奴既败,自泾、豳以西至灵州,贼党皆降于魏,唯所署行台万俟道洛帅众六千逃入山中,不降。时高平大旱,尔朱天光以马乏草,退屯城东五十里,遣都督长孙邪利帅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潜与城民通谋,掩袭邪利,并其所部皆杀之。天光帅诸军赴之,道洛出战而败,帅其众西入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以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复遣使杖之一百。以圣旨黜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降爵为侯。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刹曰:“本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该之!”荣下人皆陵侮帝摆布,无所顾忌,故其事皆上闻。
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李彧,告以毅语。荣小女适帝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之曰:“我终当得此婿力。”徽以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己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梦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恶之,告徽及杨侃。徽曰:“蝮蛇螫手,懦夫解腕。割指亦是其类,乃吉利也。”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疆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馀人白手搏之,毋得毁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安闲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隆冬驰逐,感慨和蔼?”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主子,乘时反叛,比方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来岁,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度缚取。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懒惰,安可复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