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宪拊循督励,众心小安。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达奚武曰:“洛阳军散,情面震骇,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久,备见情势;公少年未经事,岂能够数营士卒委之虎口乎!”乃还。权景宣亦弃豫州走。
周晋公护进屯弘农。甲午,尉迟迥洛阳,雍州牧齐公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汉州总管王雄军于邙山。
秋,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己未,齐太宰平原靖翼王淹卒。
丙午,齐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坐事免。
戊戌,齐主使兼散骑常侍刘逖来聘。
护军至潼关,遣柱国尉迟迥帅精兵十万为前锋,趣洛阳,大将军权景宣帅山南之兵趣悬瓠,少师杨檦出轵关。
齐人留护母,使更与护书,邀护重报,来回再三。时段韶拒突厥军于塞下,齐主遣黄门徐世荣乘传赍周书问韶。韶以“周人反覆,本无信义,比晋阳之役,其事可知。护外托为相,实在主也。既为母请和,不遣一介之使。若据移书,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不如且外许之,待和亲果断,然后遣之未晚。”齐主不听,即遣之。
仲春,辛丑,周遣陈公纯、许公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备皇后仪卫行殿,并六宫百二十人,诣突厥可汗牙帐逆女。毅,炽之兄子也。
周皇姑之归也,齐主遣报酬晋公护母作书,言护幼时数事,又寄其所着锦袍,觉得信验。且曰:“吾属千载之运,逢大齐之德,矜老开恩,许得相见。禽善草木,母子相依。吾有可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瞥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人间统统,求皆可得,母子异国,那边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灭亡朝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灿烂人间,于吾何益!吾本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扶养,事往何论;本日今后,吾之残命,唯系于汝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周迪复出东兴,宣城太守钱肃镇东兴,以城降迪。吴州刺史陈详将兵击之,详兵大败,迪众复振。
晋公护本无将略,是行也,又非本心,故无功,与诸将顿首赔罪。周主慰劳罢之。
权景宣围悬瓠,十仲春,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之。景宣使开府郭彦守豫州,谢彻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于长安。
初,周太祖之从贺拔岳在关中也,遣人迎晋公护于晋阳。护母阎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晋阳,齐人以配中山宫。及护用事,遣间使入齐求之,莫知音息。齐遣使者至玉壁,求通互市。护欲访求母、姑,使司马下大夫尹公道至玉壁,与之言,使者甚悦。勋州刺史韦孝宽获关东人,复纵之,因致书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是时,周人之前攻晋阳不得志,谋与突厥再伐齐。齐主闻之,大惧,许遣护母西归,且求通好,先遣其姑归。
初,周杨檦为邵州刺史,镇捍东境二十馀年,数与齐战,何尝不捷,由是轻之。既出轵关,独引兵深切,又不设备。甲辰,齐太尉娄睿将兵奄至,大破檦军,檦遂降齐。
护得书,悲不自胜。答信曰:“区宇分崩,遭受灾害,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教!子为公侯,母为俘隶,暑不见母暑,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泯如六合以外,无由暂闻。分怀冤酷,终此平生,死如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谓齐朝解网,惠以德音,磨敦、四姑,并话矜放。初闻此旨,魂爽飞兼并,号天叩地,不能自胜。齐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有家有国,信义为本,伏度来期,已应有日。一得奉见慈颜,永毕生愿。存亡肉骨,岂过今恩;负山载岳,未足胜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