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纪四(起阏逢困敦,尽强圉单阏,凡四年)
仁寿四年甲子,公元六零四年春,正月,丙午,赦天下。
高祖性严峻,令行制止,勤于政事。每旦听朝,日昃忘倦。虽啬于财,至于犒赏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其自奉侍,务为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令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浣濯之衣。天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丈夫率衣绢布,不平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玉之饰。故衣食滋殖,堆栈盈溢。受禅之初,民户不满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独冀州已一百万户。然猜忌苛察,信受谗言,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后辈,皆如仇敌,此其所短也。
太史令袁充奏言:“天子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礼部侍郎许善心议,觉得“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
蜀王秀之获咎也,右卫大将军元胄坐与交通除名,久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以蒲州失守除名,胄与和有旧,酒酣,谓和曰:“上官政,懦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如果公者,不徒然矣。”和奏之,胄竟坐死。因而征政为骁卫将军,以和为代州刺史。
臣光曰:昔辛伯谂周桓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多数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哉!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嫡亲,不能无相倾夺。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诏天下公除,惟帝服淡色黄衫、铁装带。
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察氏皆有宠。陈氏,陈高宗之女;蔡氏,丹杨人也。上寝疾于仁寿宫,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皆入阁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宝殿。太子虑上有不讳,须防备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宫人误奉上所,上览而大恚。陈夫人黎明出换衣,为太子所逼,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采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床曰:“牲口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阁为敕书。杨素闻之,以白太子,矫诏执述、岩,系大理狱;追东宫兵士帖下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入寝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上崩。故中外很有异论。陈夫人与后宫闻变,相顾颤栗失容。晡后,太子遣使者赍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觉得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发,合中有同心结数枚,宫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称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会荧惑守东井,仪曹邺人傅奕晓星历,谅问之曰:“是何祥也?”对曰:“天上东井,黄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其常理,若上天上井,则可怪耳。”谅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