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攻城十馀日,进达为前锋,玄月,辛亥,掩其不备,败吐蕃于松州城下,斩首千馀级。弄赞惧,引兵退,遣使赔罪,因复请婚;上许之。
吏部尚书高士廉、黄门侍郎韦挺、礼部侍郎令狐德葇、中书侍郎岑文本撰《氏族志》成,上之。先是,山东人士崔、卢、李、郑诸族,好自矜地望,虽累叶陵夷,苟他族欲与为昏姻,必多责财币,或舍其乡里而妄称名族,或兄弟齐列而更以妻族相陵。上恶之,命士廉等遍责天下谱谍,质诸史籍,考其真伪,辨其昭穆,第其甲乙,褒进忠贤,贬退奸逆,分为九等。士廉等以黄门侍郎崔民幹为第一。上曰:“汉高祖与萧、曹、樊、灌皆起闾里布衣,卿辈至今推仰,觉得英贤,岂活着禄乎!高氏偏据山东,梁、陈僻在江南,虽有人物,盖何足言?况其子孙才行衰薄,官爵陵替,而犹卬然以门地自大,贩鬻松槚,依托繁华,弃廉忘耻,不知世人何为贵之!今三品以上,或以德行,或以勋劳,或以文学,致位贵要。彼衰世旧门,诚何足慕!而求与为昏,虽多输金帛,犹为彼所偃蹇,我不知其解何也!今欲厘正讹谬,舍名取实,而卿曹犹以崔民幹为第一,是轻我官爵而徇流俗之情也。”乃更命改定,专以目前品秩为高低。因而以皇族为首,外戚次之。降崔民幹为第三。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颁于天下。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天子中之上
闰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唐纪十一(起强圉作噩蒲月,尽上章困敦,凡三年有奇)
秋,七月,癸未,大雨,穣、洛溢入洛阳宫,坏官寺、民居,灭顶者六千馀人。
丁巳,上幸明德宫。
上猎于洛阳苑,有群豕凸起林中,上引弓四发,殪四豕。有豕突前,及马镫;民部尚书唐俭投马搏之,上拔剑斩豕,顾笑曰:“天策长史不见大将击贼邪,何惧之甚!”对曰:“汉高祖以顿时得之,不以顿时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大志于一兽!”上悦,为之罢猎,寻加光禄大夫。
贞观十三年己亥,公元六三九年春,正月,乙巳,车驾谒献陵;丁未,还宫。
三月,辛亥,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词令,无益于民者,史皆书之,足为不朽。若其无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皆有文集行于世,何救于亡!为人主患无德政,文章何为!”遂不准。
八月,霸州山獠反,烧杀刺史向邵陵及吏民百馀家。
侍御史马周上疏,觉得:“三代及汉,积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民气,人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馀年,皆无恩于人,本根不固故也。陛下当隆禹、汤、文、武之业,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得但持当年罢了!今之户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给役者兄去弟还,门路接踵。陛下虽加恩诏,使之裁损,然营缮不休,民安得息!故有司徒行文书,曾无究竟。昔汉之文、景,恭俭养民,武帝承其丰富之资,故能穷奢极欲而不至于乱。向使高祖以后即传武帝,汉室安得久存乎!又,京师及四方所造乘舆器用及诸王、妃、主服饰,议者皆不觉得俭。夫昧爽丕显,后代犹怠,陛下少居官方,知民痛苦,尚复如此,况皇太子发展深宫,不更外事,万岁以后,固圣虑所当忧也。臣观自古以来,百姓愁怨,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者,人主虽欲追改,不能复全。故当修于可修之时,不成悔之于既失以后也。盖幽、厉尝笑桀、纣矣,炀帝亦笑周、齐矣,不成使后之笑今现在之笑炀帝也!贞观之初,天下饥歉,斗米直匹绢,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今近年丰穰,匹绢得粟十馀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复念之,多营不急之务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畜积多少,在于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东都积布帛而世充资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度之用,至今未尽。夫畜积固不成无,要当人有馀力,然后收之,不成强敛以资寇敌也。夫俭以息人,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实施,在于本日为之,固不难也。陛下必欲为悠长之谋,不必远求上古,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陛下宠遇诸王,很有过厚者,万代以后,不成不沉思也。且魏武帝爱陈思王,及文帝即位,囚禁诸王,但无监仓耳。但是武帝爱之,适以是苦之也。又,百姓以是治安,唯在刺史、县令,苟选用得人,则陛下能够端拱有为。目前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称职始补外任,遥远之处,用人更轻。以是百姓未安,殆因为此。”疏奏,上称善久之。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县令,宜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