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陵,禄东赞之子也,与弟赞婆、悉多于、勃论皆有才略。禄东赞卒,钦陵代之秉政,三弟将兵居外,邻国畏之。
秋,八月,丁未朔,诏以十月幸凉州。时陇右浪费,议者多觉得未宜游幸。上闻之,辛亥,御延福殿,召五品已上谓曰:“自古帝王,莫不巡守,故朕欲巡查远俗。若果为不成,何不面陈,而退有后言,何也?”自宰相以下莫敢对。详刑大夫来公敏独进曰:“巡守虽帝王常事,然高丽新平,馀寇尚多,西边经略,亦未停战。陇右户口凋弊,銮舆所至,供亿百端,诚为未易。外间实有窃议,但明制已行,故群臣不敢陈论耳。”上善其言,为之罢西巡。未几,擢公敏为黄门侍郎。
三月,甲戌朔,以旱,赦天下,改元。
夏,四月,己酉朔,上幸九成宫。
侍御史洛阳贾言忠奉使自辽东还,上问以军事,言忠对曰:“高丽必平。”上曰:“卿何故知之?”对曰:“隋炀帝东征而不克者,民气离怨故也;先帝东征而不克者,高丽未有衅也。今高藏微小,权臣擅命,盖苏文死,男建兄弟内相攻夺,男生倾慕内附,为我乡导,彼之情伪,靡不知之。以陛下明圣,国度强大,将士极力,以乘高丽之乱,其必将克,不俟再举矣。且高丽比年饥荒,妖异屡降,民气危骇,其亡可翘足待也。”上又问:“辽东诸将孰贤?”对曰:“薛仁贵勇冠全军;庞同善虽不善斗,而持军严整;高侃节约自处,忠果有谋;契苾何力沉毅能断,虽颇忌前,而有统御之才;然夙夜谨慎,忘身忧国,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
丁亥,诏定明堂轨制:其基八觚,其宇上圆,覆以清阳玉叶,其门墙阶层,窗棂楣柱,枊榩枅栱,皆法六合阴阳律历之数。诏下以后,众议犹未决,又会饥荒,竟不果立。
辛巳,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杨弘武薨。
司空、太子太师、英贞武公李勣寝疾,上悉召其后辈在外者,使归侍疾。上及太子所赐药,勣则饵之;后辈为之迎医,皆不听进,曰:“吾本山东田夫,遭值圣明,致位三公,年将八十,难道命邪!修短有期,岂能复救治工求活!”一旦,忽谓其弟司卫少卿弼曰:“吾本日小愈,可共置酒为乐。”因而子孙悉集,酒阑,谓弼曰:“吾自度必不起,故欲与汝曹为别耳。汝曹勿哀号,听我束缚。我见房、杜平生发愤,仅能立流派,遭不肖子,荡覆无馀。吾有此子孙,今悉付汝。葬毕,汝即迁入我堂,扶养孤幼,谨察视之。其有志气不伦,交游非类者,皆先挝杀,然后以闻。”自是不复更言。十仲春,戊申,薨。上闻之哀号,葬日,幸未央宫,登楼望輀车恸哭。起冢象阴山、铁山、乌德韐山,以旌其破突厥、薛延陀之功。
秋,八月,丁巳,车驾还京师。
时有敕,征辽军士流亡,限内不首及首而更逃者,身斩,老婆籍没。太子上表,觉得:“如此之比,其数最多。或遇病不及步队,怖惧而逃;或因樵采为贼所掠;或渡海漂没;或深切贼庭,为所伤杀。军法严峻,同队恐并开罪,即举觉得逃,军旅当中,不暇勘当,直据队司通状关移所属,老婆没官,情实可哀。《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伏愿流亡之家,免其配没。”从之。甲戌,司戎太常伯姜恪兼检校左相,司平太常伯阎立本守右相。
勣为将,有谋善断;与人议事,从善如流。克服则归功于下,所得金帛,悉散之将士,故交思致死,所向克捷。临事选将,必訾相其状貌丰富者遣之。或问其故,勣曰:“薄命之人,不敷与胜利名。”闺门雍睦而严。其姊尝病,勣已为仆射,亲为之煮粥。风回,爇其须鬓。姊曰:“仆妾幸多,何自苦如是!”勣曰:“非为无人使令也,顾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煮粥,其可得乎!”勣常谓人:“我年十二三时为亡赖贼,逢人则杀。十四五难堪当贼,有所不惬则杀人。十七八为佳贼,临陈乃杀之。二十为大将,用兵以救人死。”勣宗子震早卒,震子敬业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