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乙亥,宴百官于上阳东洲,醉者赐以衾褥,肩舆以归,相属于路。
勃海靺韍王技艺遣其将张文休帅海贼寇登州,杀刺史韦俊,上命右领军将军葛福顺出兵讨之。
开元二十一年癸酉,公元七三三年春,正月,乙巳,祔肃明皇后于太庙,毁仪坤庙。
闰月,癸酉,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与契丹战于都山,败死。时节度使薛楚玉遣英杰将精骑一万及降奚击契丹,屯于榆关以外。可突干引突厥之众来合战,奚持两端,散走保险;唐兵倒霉,英杰战死。馀众六千馀人犹力战不已,虏以英杰首示之,竟不降,尽为虏所杀。楚玉,讷之弟也。
韩休数与萧嵩争辩于上前,面折嵩短,上颇不悦。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厌卿,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厚恩,待罪宰相,繁华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安闲引去;君已厌臣,臣首级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上为之动容,曰:“卿且归,朕徐思之。”丁巳,嵩罢为左丞相,休罢为工部尚书。以京兆尹裴耀卿为黄门侍郎,前中书侍郎张九龄时居丁忧,起复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
浚苑中洛水,六旬而罢。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仲春,丁酉,金城公主请立碑于赤岭以分唐与吐蕃之境;许之。
敕裴光庭、萧嵩分押左、右厢兵。
上思右骁卫将军安金藏忠烈,三月,赐爵代国公,仍于东、华山立碑,以铭其功。金藏竟以寿终。
秋,七月,萧嵩奏:“自祠后土以来,屡获丰年,宜因还京赛祠。”上从之。
夏,六月,癸亥,制:“自今选人有才业操行,委吏部临时擢用;流外奏用不复引过门下。”虽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资格便于己,犹踵行之。是时,官自三师以下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员,吏自佐史以上五万七千四百一十六员,而入仕之涂甚多,不成胜纪。
玄月,壬午,立皇子沔为信王,泚为义王,漼为陈王,澄为丰王,潓为恒王,漼为梁王,滔为汴王。关中久雨谷贵,大将幸东都,召京兆尹裴耀卿谋之,对曰:“关中帝业所兴,当百代不易;但以地狭谷少,故乘舆时幸东都以宽之。臣闻贞观、永徽之际,禄廪未几,岁漕关东一二十万石,足以周赡,乘舆得以安居。今用度浸广,运数倍于前,犹不能给,故使陛下数冒寒暑以恤西人。今若使司农租米悉输东都,自都转漕,稍实关中,苟关中稀有年之储,则不忧水旱矣。且吴人不习河漕,地点逗留,日月既久,遂生隐盗。臣请于河口置仓,使吴船至彼即输米而去,官自雇载分入河、洛。又于三门东西各置一仓,至者贮纳,水险则止,水公例下,或开山路,车运而过,则无复留滞,省费巨万矣。河、渭之滨,皆有汉、隋旧仓,葺之驳诘也。”上深然其言。
休为人峭直,不干荣利;及为相,甚允时望。始,嵩以休恬和,谓其易制,故引之。及与同事,休守正不阿,嵩渐恶之。宋瓃叹曰:“不料韩休乃能如是!”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摆布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尝临镜沉默不乐,摆布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叹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图,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耳,非为身也。”
臣光曰:经纬六合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称贤人,未之有也。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挞伐之功,孔子虽不试,犹能兵莱夷,却费人,曰:“吾战则克”,岂孔子专文而太公专武乎?孔子以是祀于学者,礼有先圣先师故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对抗哉!古者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舏股肱,决射御,受成献馘,莫不在学。以是然者,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专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自孙、吴以降,皆为勇力相胜,狙诈相高,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乃复诬引以偶十哲之目,为后代学者之师;使太私有神,必羞与之同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