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上忧之甚,会韩滉运米三万斛至陕,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东宫,谓太子曰:“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于坊市取酒为乐。又遣中使谕神策六军,军士皆呼万岁。时比岁饥荒,兵民率皆瘦黑,至是麦始熟,市有醉人,当时觉得嘉瑞。人乍饱食,死者复伍之一。数月,有肤色乃复故。
吐蕃游骑及好畤。乙巳,都城戒严,复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屯咸阳。官方传言复欲出幸以避吐蕃,齐映见上言曰:“外间皆言陛下已理装,具糗粮,情面忷惧。夫大福不再,陛下何如不与臣等熟计之!”因伏地流涕,上亦为之动容。
唐纪四十八(起旃蒙赤奋若八月,尽强圉单阏七月,凡二年)
初,李晟尝将神策军戍成都,及还,以营妓高洪自随。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怒,追而还之,由是有隙。至是,刘从一有疾,上召延赏入相。晟表陈其过恶,上重违其意,以延赏为左仆射。
德宗神武圣文天子七
甲戌,燧帅诸军至河西,河中军士自相惊曰:“西城擐甲矣!”又曰:“东城娖队矣!”斯须,军中皆易其号为“承平”字。怀光不知所为,乃缢而死。初,怀光之解奉天围也,上以其子璀为监察御史,宠待甚厚。及怀光屯咸阳不进,璀密言于上曰:“臣父必负陛下,愿早为之备。臣闻君、父一也,但本日之势,陛下未能诛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陛下待臣厚,臣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上惊曰:“知卿大臣爱子,当为朕勉强弥缝,而密奏之!”对曰:“臣父非不爱臣,臣非不爱其父与宗族也;顾臣力竭,不能回耳。”上曰:“但是卿以何策自免?”对曰:“臣之进言,非苟求生,臣父败,则臣与之俱死矣,复有何策哉!使臣卖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为朕更至咸阳谕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璀至咸阳而还,曰:“无益也,愿陛下备之,勿信人言。臣今往,说谕万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无信,吾非贪贵重也,直畏死耳,汝岂可陷吾入死地邪!’”及李泌赴陕,上谓之曰:“朕以是再三欲全怀光者,诚惜璀也。卿至,试为朕招之。”对曰:“陛下未幸梁、洋,怀光犹可降也。今则不然,岂有人臣迫逐其君,而可复立于其朝乎!纵彼颜厚无惭,陛下每视朝,何心见之!臣得入陕,借使怀光请降,臣不敢受,况招之乎!李璀固贤者,必与父俱死矣,若其不死,则亦无足贵也。”及怀光死,璀先刃其二弟,乃他杀。朔方将牛名俊断怀光首出降。河中兵犹万六千人,燧斩其将阎晏等七人,馀皆不问。燧自告别至河中平,凡二十七日。燧出高郢、李鄘于狱,皆奏置幕下。
三月,李希烈别将寇郑州,义成节度使李澄击破之。希烈兵势日蹙,会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将陈仙奇使医陈山甫毒杀之。因以兵悉诛其兄弟老婆,举众来降。甲申,以仙奇为淮西节度使。
于阗王曜上言:“兄胜让国于臣,今请复立胜子锐。”上以锐检校光禄卿,还其国。胜固辞曰:“曜久行国事,国人悦服。锐发展京华,不习其俗,不成往。”上嘉之,以锐为韶王咨议。
马燧至行营,与诸将谋曰:“长春宫不下,则怀光不成得。长春宫守备甚严,攻之旷日耐久,我当身往谕之。”遂径造城下,呼怀光守将徐庭光,庭光帅将士罗拜城上。燧知其心屈,徐谓之曰:“我自朝廷来,可西向受命。”庭光等复西向拜。燧曰:“汝曹自禄山已来,徇国建功四十馀年,何忽为灭族之计!从吾言,非止免祸,繁华可图也。”众不对。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将士皆伏泣。燧曰:“此皆怀光所为,汝曹无罪。第死守勿出。”皆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