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二十(起昭阳作噩,尽屠维单阏,凡七年)
陈万年卒。六月,辛酉,长信少府贡禹为御史大夫。禹前后言得失书数十上,上嘉其质直,多采取之。
初元五年丁丑,公元前四四年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是岁,初置戊己校尉,使屯田车师故地。
上用诸儒贡禹等之言,诏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乘舆秣马,无乏闲事罢了。罢角抵、上林宫馆希御幸者、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以广学者。令民有能通一经者。皆复。省科罚七十馀事。
夏,旱。
秋,玄月,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
上素闻琅邪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上数虚已问以政事,禹奏言:“古者人君俭仆,什一而税,亡它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孝文、孝景天子,宫女不过十馀人,厩马百馀匹。后代争为豪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臣愚觉得如泰初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方今宫室已定,无可何如矣;其馀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款项、财物,鸟兽、鱼鳖凡百九十物;又皆今后宫女置于园陵。至孝宣天子时,陛下恶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分,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大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择后宫贤者,留二十人,馀悉归之,及诸陵寝女无子者,宜悉遣;厩马可无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觉得田猎之囿。方今天下饥荒,可无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贤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文娱罢了也。”天子纳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初,武帝灰南越,开置珠厓、儋耳郡,在海中洲上,吏卒皆中国人,多陵犯之。其民亦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率数年壹反,杀吏;汉辄出兵击定之。二十馀年间,凡六反。至宣帝时,又再反。上即位之来岁,珠厓山南县反,出兵击之。诸县更叛,比年不定。上博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禹之圣德,处所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故君臣歌德,含气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乃至于秦,发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文天子偃武行文,当此之时,断狱数百,赋役轻简。孝武天子厉兵马以攘四夷,天下断狱万数,赋烦役重,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儿号于道,老母、孀妇饮泣巷哭,是皆廓地泰大,挞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公众久困,流浪门路。情面莫亲父母,莫乐佳耦;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当中,快心幽冥之地,非以是救济饥荒,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言贤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自古而患之,何况乃复其南边万里之蛮乎!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敷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当中,雾露气湿,多香花、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兵士自死。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玳瑁也。弃之不敷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馀千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则分歧,施之当今又不便,臣愚觉得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觉得。愿遂弃珠厓,公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觉得当击,丞相于定国觉得:“前日发兵击之比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用度三千万馀,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动摇,捐之议是,”上从之。捐之,贾谊曾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