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元年癸未,公元前三八年春,正月,戊辰,陨石于梁。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则臣下虽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观京房之以是晓孝元,可谓明白切至矣,而终不能寤,悲夫!《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又曰:“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孝元之谓矣!
是时,中书令石显颛权,显朋友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二人用事。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故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觉得贤也?”上曰:“贤之。”房曰:“但是今何故知其不贤也?”上曰:“以当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如果,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定之道也。幽、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乃至因而?”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但是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示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斗逆行,山崩,泉涌,地动,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由,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觉得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宿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很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赖,与图事帷幄当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房罢出,后上亦不能退显也。
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战略,喜奇功,与延寿谋曰:“蛮夷畏服大种,其本性也。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陵犯乌孙、大宛,常为康居画计,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虽地点绝远,蛮夷无金城、强弩之守。如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无所之,守则不敷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寿亦觉得然,欲奏请之。汤曰:“国度与公卿议,大策不凡所见,事必不从。”延寿犹与不听。会其久病,汤独矫制发城郭诸国兵、车师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延寿闻之,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延寿曰:“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寿遂从之。部勒行陈,汉兵、胡兵合四万馀人。延寿、汤上疏自劾奏矫制,陈言兵状,本日引军分行,别为六校:其三校从南道逾葱领,径大宛;其三校都护自将,发温宿国,从北道入赤谷,过乌孙,涉康居界,至阗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阗将数千骑寇赤谷城东,杀略大昆弥千馀人,驱畜产甚多,从后与汉军相及,颇寇盗后重。汤纵胡兵击之,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以给军食。又捕得抱阗朱紫伊奴毒。入康居东界,令军不得为寇。间呼其朱紫屠墨见之,谕以威望,与饮、盟,遣去。径引行,未至单于城可六十里,止营。复捕得康居朱紫贝色子男开牟觉得导。贝色子,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单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