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善赶紧拱手叫道:“瞧着日子到了,我又给您打辫来了!”
铛啷……铛啷啷!
张老善又愣了一下,不再多说。顺手将辫子闭幕,花了些工夫,用梳子梳洗好后,又重新打了辫子,抓起剪刀将辫尾细黄的发叉儿给修剪划一,最后说道:“哎呦!我瞧着您这辫子根又散了叉儿,恰好我有个偏方,仿佛是用麻叶,荨草……各三两,核桃去皮儿……算了,还是赶明儿给你抄一个吧!”
来的这位――恰是担挑儿剃头刮脸的张老善!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一尖细的声音说道:“林木虽茂,无形可久,碑石虽固,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此‘孤坟四煞’均已具有,恐怕再不过二年,葬在这坟中的尸身要生异动!”
少女俄然朗声笑道:“千万没想到,当年诛杀‘苗疆蛊师’麻祖,停歇‘冥府祸乱’,被封鬼王敕封为‘阴阳通使’的白世宝道长,竟然成了哭坟头叹人生的白叟家,风景不再……”
老头哈腰坐在墓碑旁,感喟道:“走了这一起,腿脚酸的不可!……前日里,冥府急案催我过阴,走到一半路时,腿脚就软了,最后还是崔判命派五鬼抬我入阴的……你说这事闹的!”说到这时,老头稍顿了一下,又说道:“……厥后崔判命问我在阳间可有妻室后代照顾,我利用它说无妻无子……实在别人不知,我与你早已结了冥婚!”
这才是他的本业!
“人活世,明处乐,暗处歇!”
张老善一边用磨纸打着剃刀刃,一边嘴不闲着,张口说道:“你说此人活活着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这张嘴!两只手都是为嘴长的,一天不忙乎,嘴就得饿着……现在世道变了,有吃官饭的,有吃洋饭的,可我们人家吃甚么?专吃‘猴子们’手里掉下来的‘枣儿’,捡来的吃不着新奇……”
爱妻蓝心儿之墓!
“您这是……”
眼瞧着坟头上――竟然印有一道深深的手掌印!
听旁人说,张老善当年在故乡学艺时,拜了一名‘出家和尚’,工夫本事本领一招全都学了。还把工夫揉到手上,能抱着一个挂霜的老冬瓜剃,只剃掉瓜皮上的一层白霜,老冬瓜大要坑坑洼洼的,能练出这一手来才算真有手活儿。
口之城廓,舌之流派,开合所言,荣辱所系;厚薄棱缩,观知人事,唇如青黑,苦疾贫寒,唇色丹砂,衣食齐福;唇薄色紫,毒杀妨亲;唇平不起,言事妄言,唇缺而陷,灾而夭寿;唇生不正,言词难定;此名曰:说唇。――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话未说完,老头身子俄然一震,惊得张老善手上一抖,剃刀在头上刮破一道口儿。张老善一愣神,从速用皂子沫将口儿给堵住,不叫血出来,只刹的头皮好疼!
老头心头顿时一震,惊呼道:“谁敢在坟上留掌印?”
老头开口回话道:“热天躲在阴凉地界打盹儿,寒天就躺在阳光的地界睡觉!”
为甚么说是怪人?
来往如此,这二人也就有了些话聊……
紧接着,又听张老善持续说道:“你要说这辫子……早些年割辫子的那年初,一根根又粗又长的辫子都被人挂在铺子前卖,一个铜板买一根,全被人拿回产业蝇甩子……”
干瘪老头嘴角微微一笑,拱手回道:“敢情又要劳烦您了!”
老头听后眉头顿时皱成了‘干枣儿’,内心不是滋味儿。
张老善径直走到街头儿,昂首见有间土坯打墙围的院子。院墙挺高,上边只暴露三两个青瓦顶子。院子里几棵老枣树黑紫黑紫,没抽芽儿,带刺的树杈密密实实地罩在上头。院里没有动静,树上没有鸟叫,烟囱眼里也没有烟往外冒,冷眼一瞧,倒感受像是有甚么怪杰怪客住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