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候,来客纷繁,几近天下统统文人骚人、爱曲之人慕名而来,脚步踏烂了门槛。
厥后这一年,来客渐少,她也深居简出,常常用各种来由推让前来的高朋。本日之事不是没遇见过,可却财大气粗张扬着非《广平调》不成的人,倒是只要他一个。
即便获咎了那富豪,也不成让世人觉得,她的《广平调》是大家皆可随便听的。如此态度,虽有失分寸,略显无礼,可也值得冒险一回。
前来驱逐的姐妹想问问她本日的盛况如何,却在瞥见肝火冲冲闯出去的人后,立在了屋的门口,神采微讶。
“只是姨娘,”千雪道,微微锁眉,“对方可还说过别的?”
……
别的?
一曲弹毕,扬首回眸,掌声雷动。
“等等,你是说,那千雪女人?”
此时,嵌雪楼摆满酒菜,人满为患。
不知是财主的气势赛过世人,还是嵌雪楼“江南第一楼”的名声在此,固然人多,但却没有人多的喧闹,反而温馨有序,只要偶尔的窃保私语。
很多人都在向一处走去,声音时高时低会商着甚么。
“嵌雪楼是何地,哪天没有嘉会?大惊小怪。”被问的那人嗤之以鼻,正愣住步子不欲再走了。
公然,刚回到后院,背后便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
要晓得,物以稀为贵,曲也因不易听到才宝贵。
如许想着,脸上不由蒙了一层喜色。
……
……
那说话声,恰是从一扇半开的窗前收回的。
与她设想中所差无几,不过是仗着几个财帛,能人所难罢了。而他若真是个懂乐律者,也就不会在那高席上,只顾翘着二郎腿,淫笑不止,流连席间的美人了。
黄丽娘眼波未动,手指揽过那盏茶,缓缓喝了。
千雪握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松开了,一抹银针藏于袖口。
虽说花魁娘子极狷介,向来只随有缘人,不管你钱多钱少,只要人家看中了你,乐意出面奏曲,那便是贫困墨客也能一饱耳福,听得佳音。可也挡不住有人花大代价,毕竟嵌雪楼作为江南第一楼,费钱的处所多着去呢。
一曲弹毕,人随音消,恰是那隔纱望月,挑逗得民气里怪痒痒的。
“不知是哪个豪富商出了高价银子,请楼里的当家花魁登台献艺,你说说,那花魁女人是等闲出来的么?择日不如撞日,之前只听旁人说这花魁女人琴艺如何,本日我们可沾了那富豪的光,你不去,我可就去了。”
“这话你就错了。”那人忙解释,“常日你不去是不去,可本日你若不去,那就赔大了。”
“公子另有事吗?”
……
很久,只听窗边传来温润的声音。
若要任人这么糟蹋,那她练这曲子又有何用?
“那另有假?”那人进步音量,“这嵌雪楼另有第二个花魁么?”
公然如此。
她觉得机会到了,满腹欣喜,去问那人时,却只换来一句“好好练琴”,便没了……
留在原地的火伴怔忡半晌,也仓猝跟去了。
是千雪,是嵌雪楼头牌娘子,不是阿谁小门徒。
更不是她……
建成十五年,金陵繁华地。人流如织,歌舞升平。
“我晓得了。”
嵌雪楼里有千雪,金陵城内响金铃。
广平一曲,非琵琶不能尽其美,琴音则少了灵动。故而现在度量在手的,是其最善于的琵琶,而非琴筝。
黄丽娘见她神情不对,内心也猜出了几分,倒不再像方才那样惴惴不安了,只是走到一旁小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桌上一盏已凉的茶上,淡淡道:“走一步算一步,心急又有何用?你别忘了,在这里的你,是千雪,不是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