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出去,平衢模糊,杳无人踪,千里烟波沉沉,轻舟独横。夜天灏立在行驿之前,看向风平水静的渡口,绵绵密密的细雨已飘了几日,几株粉玉轻巧的白杏经了雨,点点寥落,逐水东流。江边经历了多年风雨的木栈之上亦缀了片片落樱,素白的一片,恰如天都合城举哀的清冷。
风吹进眼中微凉,卿尘悄悄闭目,只感觉浑身败坏了下来,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她向来都未曾如许清楚,他本来已经如此深切地化作了本身血肉的一部分,悲欢与共,存亡相连,每一丝颠簸都牵动着相互,再不成能有一小我独活。
她几近是焦炙地在他眼中寻觅昔日的神采,他只是低头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内心去,清寂的目光使本来坚冷的表面平增了几分温和,却叫人不由得惊骇。她紧握了他的手,近乎锋利地一扬眉:“四哥!你错了!母妃是被人殛毙的,她不是他杀!”
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夜天凌俄然留步不前,卿尘多走了一步,回身看他。只见他抬手扶着白玉雕栏,站在了大殿门外,猝然闭目。他的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玉栏之上,一缕鲜红的血液很快自他的指间蜿蜒而下,在飞云环绕的雕栏上勾画出一道血痕。
苍穹降落,乌云精密,金瓦连缀的宣圣宫似是隐在轻雾蒙蒙的阴霾中,沉寂而庄严。
皇宗司与礼部的官员在旁听着,同时一愣,虽说凌王与王妃都是一身白衣,但毕竟不是孝服,于情不符,于礼亦分歧。
隔着绢帕仍然能感到卿尘手心温和的温度,夜天凌平复了一下情感,终究看向她,哑声道:“清儿,我不出来了,你帮我……把这个莲花玉坠给母妃。”
风微过,凉意彻骨,卿尘听到夜天凌用一种迟缓而苦楚的声音道:“师父、十一弟、母妃,他们都走了,近者去,亲者离,孤绝独以终,这是孤星蔽日,天合无双呢。”
极淡的缢痕,却在这雪肤花貌的安宁中格外触目惊心,卿尘心中一阵酸楚,不忍再看,忙抬手去清算,却俄然部下一顿,停在了那边。
卿尘并不反对,徒增伤悲,何必相见,她将玉莲花上的血迹细心擦拭洁净:“母妃看了会心疼。”
这一句句的话,在夜天凌心中掀起难以停止的悲忿,但是他周身是静冷的,杀意,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深冷而凌厉,能够将统统洞穿粉碎,寸甲不留。他双手紧握成拳,薄唇透出一种惨白的冷厉:“是甚么人做的?”
卿尘忙自怀中取出绢帕替他包裹伤口,心疼至极,却又不忍出言责备他。夜天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交叉在绢帕之间,一点刺痛的感受此时像涌泉喷薄,极快,而又极狠地淹没了他统统的认识,就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冷风推着云层缓缓挪动,几丝残花卷过,零散仍见点点雨丝。
冷雨潇潇满盈在全部莲池宫,深宫幽殿,寒意逼人。莲雕精美,美奂绝伦,幕帘深深,人去楼空,几丝冰弦覆了轻尘,悄悄,幽冷。
“我方才看过了,缢痕在颈后订交,这不成能是他杀留下的陈迹。事情本来就蹊跷,好端端的母妃为甚么要他杀?宫中的冷言冷语她听了一辈子,莫非还在乎皇后几句斥责?另有迎儿,她常日里最是开畅,怎会目睹母妃求死不但不劝,反倒殉主而去?有甚么天大的事情她们会都想不开?”
“殿下。”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夜天灏的深思,“凌王殿下的船驾已经到了。”
当年孝贞皇后活着时,尚为贵妃的殷皇后与之明争暗斗,凤家与殷家各为其主,不免互不相让。本来凤家因孝贞皇后位居中宫,颇占上风,但自孝贞皇后归天后,殷皇后执掌六宫,一时无人盖其锋芒,殷家水涨船高,经常压抑着凤家。现在有如此良机能够扳倒殷皇后,殷家本最担忧的便是凤衍借题阐扬,谁知他竟上了这么一道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