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环顾群臣,成心偶然间,独对湛王举了举杯。湛王欣然回礼,对视之间,各有一笑。
三贺以后,殿前作《韶箭》之舞。舞毕,番邦使者在鸿胪寺官员指导下顺次觐见。
卿尘坐在夜天凌身畔,饶有兴趣地赏识各国使臣的服饰举止。待到吐蕃使臣上前,她便格外留意,吐蕃此次败北,被迫称臣,使臣在天都也有些底气不敷,却不知会有甚么说辞。
太公封号固然尊荣,但毫无实权,这相称于完整架空了本来在朝落第足轻重的秦国公,群臣现在都已体味出些山雨欲来的意味。一朝天子一朝臣,昊帝的手腕这几年来大家深有体味,现在再加上一个外柔内刚的湛王,不知不觉中竟已改天换颜。统统人都像处于一鼎悄悄升温的温水中,等真正认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水沸汤滚,有力挣扎了。
卫宗平被罢官贬黜以后,由大学士苏意、光禄大夫杜君述共同接任门下侍中,今后规复了中书、门下两省各设两名尚书、两名侍中的旧例。天朝三省并相,这相称于无形平分化了宰相的权力,固然中书省并未真正增加中书令,但却调入了一个斯惟云任侍郎,这便也和分权无异了。此事对于凤家、殷家都有不小的打击,但两家却一如畴前,仍旧对峙着。凤衍闻言冷哼:“殷相身在此中,何必来问我?若不是感同身受,方才何必望风悲秋呢?”
轻描淡写,寥寥数语,秦国公突然变了神采,几疑本身听错了话。震惊昂首,只见珠帘后秀稳仪容沉着淡定,其彷徨上无波无澜的声音传下来:“准奏。”
“吾皇万岁千万岁!”
“臣领旨谢恩!”秦国公不能违背圣旨,但内心惊恨不已,一张老脸涨得紫红,双手微颤,“但臣另有话要说,陛下迟迟不肯册立妃嫔,臣不敢苟同!即便卓雅公主不能入宫,陛下也该选贤德之女子立为妃嫔,同主六宫,方为社稷之福!”
众臣皆知,之前曾有臣子在朝中提过皇嗣的题目,惹得皇上怫然不悦,而后没有人敢当朝再议此事,唯有秦国公和几个老臣一味上表奏谏,却都被留中不发。卿尘心底恍然,夜天凌不让她看的那些奏疏,并不纯真是请立妃嫔的谏议,他不肯她见到那些,是怕触及她苦衷,一片苦心。
湛王抬眸而视,隔着金阶玉帘,面前俄然淡淡一亮。
秦国公斑白的胡子垂在胸前,恭谨慎肃:“吐蕃此次虽冒犯圣威,但愿送公主和亲,足见其诚意。陛下后宫空置已久,四妃九嫔皆形同虚设,臣建议,陛下可纳卓雅公主为妃,既成吐蕃和亲之愿,亦置后宫觉得和美。”
这和卫宗平异曲同工的话,令凤衍心头一惊,此时忽闻钟磬鸣奏,九韶乐起。待内侍宣驾之声传来,远处华盖遥遥,仪仗清楚,五明金扇迤逦随后,圣驾到临。
殷监正抬眼一看他:“那苏意、杜君述补调门下省,斯惟云升任中书侍郎也有些日子了,凤相感受如何?”
“哼!”夜天凌一声冷哼,“不敢?朕看依你所言,江山社稷都要毁在朕手中了。”秦国公错愕不敢再言,殿下摆布两席窸窣一片衣衫碎响,群臣纷繁离座,跪于一旁,乌压压直到外殿,尽是低俯的锦衣帽冠。静若死域的大殿中,只余秦国公沉重的呼吸,一声又一声,似已不堪负荷,随时都要被扼断在咽喉之间。
若说前两年另有些浑沌不明,那么本年,大抵统统人都看了个清楚,导致朝中新旧官员瓜代更迭的这场亏空清查,昊帝并不是孤行专断,真正在旁大力互助的,竟是湛王。扳倒卫家的是湛王,更调各州军政要员的是湛王,丰盈国库的是湛王,在朝中到处压抑凤家的,也是湛王。这清楚是一场台前幕后天衣无缝的共同,将满朝文武都算计在了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