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醉玲珑 > 第84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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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昔每一个傍晚,莲妃独安闲殿前静堂诵念着《圣源经》,向来未曾间断。

连日颓废之局幡然逆转,乾坤朗朗,夏季阴霾的天气云退雾散,透出好久未见的好天。

刻痕深寂,沉默相伴流年,残荷已萧萧。

天帝垂首俯视着她,面上难以粉饰地显出一丝不豫:“抬起眼睛看着朕。”

莲妃却悄悄地抽回了手,凝睇着天帝双目道:“你叫我如何忘?我的族人在你的铁骑精兵下家破人亡,我的兄弟非死即伤,我的父亲,在跪降后饮下你送来的毒药。柔然族已是苟延残喘,遭突厥大肆围攻,你作壁上观按兵不救。”

莲妃荏弱的身姿一动未动,泪却早湿了衣衿。

“这静堂太清冷,你身子刚好些,还是不要久待。”天帝的声音将她从恍忽中惊回,本该是柔嫩的体贴,却仍带着君王的严肃,不觉早已入了骨髓。

八百里战报飞来,一时候天都高低震惊于凌王精兵奇谋,争相传说。

天帝看着身前这抹淡淡的身影,夜色暗淡垂垂地落空了清楚,在殿前染上晦涩的浓厚。他长叹一声,回身而去。走了几步,俄然又转头道:“我本日是想来奉告你,凌儿很好,让朕极其放心。朕一向以来总感觉惭愧于他,不知现在是否弥补了一二,上一代的恩仇莫要再在他们身上连累重演了。”

当初持媾和之辞的朝臣尽皆汗颜,无怪天帝对蜀中军情无动于衷,本来是早有安排,君心似海,深不成测。却更有多少人模糊感觉,凌王,似比面前高高在上的天帝更加难测,看不透,摸不清。

夜天凌在奏章中胪陈壅江水利大事,战况却写得极其简朴,不过两州诈降,引水破敌,乘胜追击,蜀军背叛之语,明列众将之功,并为东蜀降军请赦旨。

“便是悔怨,又有何用?”莲妃淡淡道,“此生过去,我每日诵念佛文,或者可觉得你我赎罪。”

“开口!”天帝蓦地怒喝,“你可晓得你在说甚么!”

那一望,望过了万水千山,遥遥光阴。

不是朕,是我;不是爱妃,是你。

“你何需求自苦于你我二人,也更苦了凌儿。”天帝道。

“爱妃平身。”

相对一瞬,似穿过过往万余个日夜,将尘凡工夫定格在那风沙漫漫的大漠,定格在长云蔽日的日郭城前,定格在铁马金戈的血泪中。眼底那抹白衣身影,向来都没有变过,极淡,却又极深。

殿前,天幕如墨,月如钩。

“他是陛下的儿子。”莲妃的声音低而淡,如同这竹节香鼎中透出的烟,不待逗留便消逝在了大殿深处。

不是臣妾,是我;不是陛下,是你。

捷报频传,湛王由征北将军衔加晋武卫大将军,增赐一万食邑户。

眼角几丝皱纹刻下光阴,唯有稳定的目光仍旧透过眼底掠入心间。

莲妃悄悄道:“陛下教子有方,不会有不对。”

天涯层云凝紫,暮色渐浓,最后一丝暖色缓缓收拢,退出了雕梁画栋,留下无边无边的清寂。

莲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陛下。”

这两个字,在莲妃心头悄悄划过,极模糊地带出丝痛苦。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八十,第二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四日。

渺渺的柔情,铁血的心。

帝置谏不闻,一意行之,贬斥众臣,以儆效尤,举朝禁言。

死普通的沉默,大殿中静到了极致。

那双眼睛,如同雪峰轻雾下千万年深静的冰湖,几分清寒,几清楚澈,带着幽冷远隔着缥缈,清楚看着你,却悠远得让人丢失此中,觉得统统只是入梦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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