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为何？”屏风模糊，幕帘如烟，他转头，语中微有不豫。
“扶他二人回帐，上药医治。”夜天凌道，“长征，调派人手，明日送她回京。”
但是在夜天湛大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那首曲子，切当地说，是再未见他的玉笛。
“嗯。”
风神照人的湛王，每次谈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总会用一种悠远的腔调，飘离的神情，意味深长而带笑，笑中不似昔日的他，但又说不出有甚么分歧。
“明天真的送她回伊歌？”卿尘轻声问道。
殷采倩看到夜天凌，本来心中一阵欣喜，这时却大惊失容。战甲摩擦的声音伴着军棍闷响将她自一刹时的冰封中惊醒，刑杖已动。
过了好一会儿，殷采倩幽幽问了一句：“你不怕他吗？”
案前燃了熟谙的撷云香，若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略显空旷的大帐中回旋，眷恋沉散。
待黄文尚分开，卿尘感觉有些累了，重新靠回火盆前悄悄翻看一本医书，却见殷采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问。
“抬开端来！”十一减轻了语气，他当真起来的时候，那种天生的贵气与严肃便叫人没法顺从。
殷采倩还要争辩，夜天凌抬眸扫视过来，她心头一震，话竟再难出口。
那是一双小巧的手，指甲苗条而有光芒，肌肤细嫩柔滑，交叠在玄色的军甲上显得非常白净，像是摆设着一件斑斓的玉雕，此时手指下认识地攥紧了礼服的皮革，因用力模糊透出玫瑰样的赤色。
“甚么？”卿尘不解相问，但她心机灵透，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义，将手腕上的串珠在他面前一晃，立即藏到身后，“送了人的东西岂有要归去的事理？”
这场经心策划的战事一旦结束，西路雄师将完整掉转守势，同中军齐头并进，攻取叛军中腹，合州、定州、景州、燕州、蓟州，都将近在面前。
许封往殷采倩处一瞥，眉头紧皱：“末将方才得知。”
“末将自当受罚。”
殷采倩踌躇了一下，问她道：“我传闻你的医术很好。”
积了整天的大雪到底纷繁扬扬落了下来，山川田野万里雪飘，六合苍茫，刹时便将全部虎帐掩在了纯洁的雪色之下，一眼望去银装素裹，风景庄严。
“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采倩未加思考，立即道。
“为何领罚？”
翌日，天空仍旧意犹未尽地阴沉着，冷风洋洋洒洒卷起夜间积下的薄雪，偶尔一紧，打在衣袍上似是能听到纤细的破裂声。
全军左都运使许封押送的粮草辎重卯时便已到达，正源源不断地送入大营，车马长行寂然有序。
夜天凌回到帐中，低头将落在肩上的轻雪拂去，卿尘正以手支颐看着那张展于案上的军机图。
刑杖在离她身子半寸处生生收势，玄甲侍卫目视夜天凌，等候他的唆使。
她顺着十一的目光转头看去，十一出声喝道：“郑召！带你身边的人过来！”他声音极其严厉，乃至带着一丝不满。卿尘甚是猜疑，她很少听到十一如许呵叱帐下将士。
“那他便是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坐视不管！”殷采倩道，“要如何你才免他奖惩？”
“哦。”卿尘淡笑，不见惊怒，“我不介怀你在军中多留些光阴，只要你能违拗他的号令。”她好整以暇地将医书翻到下页，容颜淡隽半隐在水色微濛以后，如隔了一片琉璃天下。
这郑召亦是天都贵胄之子，常日里常与殷采倩等士族女子相邀游猎，自来熟悉。殷家因急于皋牢苏氏门阀，一心欲使长女联婚。殷采倩对此事果断不从，数度与父亲争论喧华，但见殷皇后情意已决，任谁也没法挽回，晓得终有一日违拗不过，竟干脆来了个一走了之。她溜出天都后本想去湛王军中，天高地远也不会被父亲发明，谁知阴差阳错混入了西路的粮草雄师。郑召发明她后本来也想马上送她回天都，但经不过她软硬兼施地要求，竟帮她一起蒙混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