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道：“虽不知你心中担忧何事，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是今后的事，何必为明日事愁。你怎也如此前顾后怕起来？”
夏季天短，暮阳早早地沉入西山，金碧光辉的宫殿在夜色下收敛了白日的恢宏气度，沉沉悄悄殿影起伏。
夜天凌转头见是他，应了一声，道：“还没出宫？”
夜天湛停在她身前，想了想道：“这旨意中另有能够考虑之处。”
十一方要调侃她两句，话未出口，俄然愣住了脚步。
夜天凌和十一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卿尘笑了笑，先辞职分开。
卿尘知他一时难明多年的心结，也不再说甚么。俄然见甬道那端碧瑶快步走来，远远便对卿尘道：“郡主，皇上圣旨到了延熙宫，快归去接旨吧！”一面说着一面给夜天凌他们问了安。
卿尘问道：“如何说？”
十一被问得奇特，道：“甚么如何？好好上朝，下朝便不见人影了，没如何。”
天帝又道：“将奏报平隶大疫的条陈分外挑出，却又是何意？”
前面的话卿尘几近甚么也没听到，挺直脊背跪在那边，双手在青石地上渐渐握紧，强抑心中波澜。直到孙仕一声“钦此！”她才缓缓道：“凤卿尘领旨谢恩。”叩首接过圣旨。
流云洒金蝉翼披帛，长襟广袖的明紫宫装，剪裁得体收腰曳地，暗银斑纹回旋其上，流利缥缈，将镜中冰肌玉颜映得高华明艳，与常日在延熙宫的娴雅迥然分歧。卿尘不太风俗地动了动，发髻沉沉向后坠去，迫得人随时都要仰起脖颈，仪态端庄。
夜天湛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刹时，温润的眼中前后掠过千百种情感，他看出卿尘神采不对，柔声道：“卿尘，父皇如此恩情，你这是如何了？”
天帝考虑半晌，点头道：“就照这个意义，替朕拟旨给施助司，并着户部划拨三十万两太仓银，残局散药，广施救治。环境如何，每日报朕晓得。”
十一见她问得当真，也收起了玩耍神态，道：“我既承诺了你，便是承诺了，不忏悔。”
卿尘回道：“施助司禀报平隶大疫的条陈上胪陈了目前采取的施助体例，有些办法怕是有害无益，需再考虑。”
夜天凌仿佛已在这里站了好久，肃立中一身孤傲，天高地阔，人间之大，却四周清冷，唯他一人。
碧瑶答道：“回殿下，是内侍监孙总管，已在延熙宫等了些时候了。”
卿尘掌心的盗汗已将那沉重的圣旨渗入，她乃至能够感受锦帛上浓墨丝丝化开，在丝绸的纹路里错综生根。
夜天湛对她淡淡笑道：“旨意上面说的是暂代修仪，既是暂代，统统端方皆可量情而定，这时如有变动，比如说赐婚，都未需求循例去办。”
卿尘沉默了一下：“我晓得了。”
火线不远处夜天凌单独站在那边，悄悄地看着已近在天涯的莲池宫。
卿尘道：“我不是怕，我……”
十一点头：“交友不慎。你大蜜斯开口，何需求求，我能做的天然便做了。”
卿尘微微一哂，明日愁来明日愁，十一倒比她通透了：“卿尘受教。”
卿尘道：“不管何事？”
十一反问了一声：“你会吗？”
卿尘看着一旁金丝楠木长案上放着小山似的奏章，微微有些错愕，领了旨走到长几旁坐下，顺手翻看，心下喟叹。这已是三省遴选后拣首要的上呈御览，便有如此之多，怪不得天帝明天便要她过致远殿来，奏章积累，光是翻看也需时甚久，何况还要一一措置恰当。想必鸾飞随在天帝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受荣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