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心中一凛,涿州,天寒地劣,山高路远,这一去怕是便不能回了:“陛下三思……”孙仕已跪在地上:“陛下,涿州苦寒之地……”
卿尘低头飞文走墨,模糊从天帝话里听出些意义。克日来封赏册后,天帝对湛王母子可谓圣恩眷隆,太子之事现在尚未有个明白措置,不免便有人猜想此或是湛王将入主东宫的前兆。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四时祭奠向来都是由天子亲行,天帝命太子代天子祭天,无疑是昭告天下,储位牢不成动。
卿尘缓缓走到案旁,手中之笔似有千斤之重,黄绫刺目,朱墨似血。写完了呈到天帝面前,天帝挥手不看:“去宣旨。”
夜天灏大笑不止,忍不住呛咳,却被人颤抖着扑上来抱住:“殿下……殿下你醒醒!”
自吴起钧出去后,天帝面色阴霾,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奏报东宫失火的条陈。太子对亲手放火招认不讳,将太子妃的死也尽数揽到本身头上。不是第一日奉养天帝,两人都晓得,天帝此时是怒极了,内心想必也伤透了,反倒静了下来。
夜天灏嘴角立即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天帝看着跪在身前的儿子:“你当真,白费朕一番苦心。”
夜天灏凝睇日渐衰老的父皇,深深拜了三拜,冷静起家毫不沉沦地转成分开。
“殷皇后和七哥现在深受荣宠,殿下莫非就不担忧……”
吴起钧额头排泄汗来,忙道:“殿下言重,臣岂敢。”
那侍卫中工头的恰是冥执,微一点头,带人紧跟着夜天灏去了。
刑部尚书吴起钧自致远殿退出来,天光未明,入眼尚是一片冷冽的黛青色。深冬彻骨酷寒,但是他却汗透衣衫,站在阶前稳了稳心神,这才渐渐往宫外走去。
夜天灏跪在那边,双手紧握成拳,眼里刹时掠过没法粉饰的体贴,却很快又规复了那淡然的态度。
“现在父皇封了殷皇后,怕是早将母后忘了……”
夜天灏神采淡远,昏黄的晨幕下看不甚清楚,只感觉他仿佛微浅笑了笑:“吴大人,甚么殿下,现在我只是你刑部的戴罪之人罢了。”
太子妃被他伸手推开颠仆一旁,哭道:“殿下,你……你在说甚么?”
“你!”天帝猛地站起来,手指太子,身子气得颤抖,头上袭来眩晕,竟一晃几乎跌倒。
贵妃殷氏系着王谢,才德兼备,数年来佐理后宫,足孚众望,天帝降旨册立为后,母范天下。旨意是卿尘拟的,礼部、皇宗司接了旨后,马上动手筹办皇后金册宝玺,夜氏皇族意味着皇后身份的金凤石也依祖制赐给了新后。卿尘受命前去宣旨,各式无法地看着那金凤石送到了殷贵妃宫中,近在面前,却远在天涯。
夜天灏眼底映着殿中明晃晃的烛火,如同山泉冷冽:“从本日起再没有东宫太子,也没有太子妃。”他在四周寻觅半晌,抓起幕帷后长案上的纸笔,龙飞凤舞写下一纸休书丢到太子妃面前:“你自在了,快走,快走!”说罢长笑着往大殿深处而去。
天帝冷冷地看着那顶白玉冠:“成全你甚么?做下如许的事,拖出午门去斩了吗?!”
卿尘谛视他远去的背影,廊前长风吹来,卷起残雪纷飞,想他方才竟是用心惹怒天帝句句求死,微微蹙眉,回身对几个内廷侍卫叮咛道:“跟去照看好太子殿下,记着,如有半分差池,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