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兵变后,天子痛下狠手杀了几位霸道不知改过的叔伯兄弟,又将几位尚存悔过之心的叔伯兄弟圈禁于宗人府高墙以内,剩下一个端王。天子仁善重情,常常柔嫩寡断,不舍得杀他又感觉关他入宗人府极其碍眼。与重臣商讨后,便将端王的宗籍拔除贬为庶人,放逐至姑苏僻静村落,着姑苏三司把守,端王佳耦以及先人,毕生不得踏入燕京半步。
“也不晓得可否赡养,不如叫‘潆河’吧。”
下车,上轿,自掖门入。
绕了几条街,乳娘见火食希少无甚看头便放下车帘,初来乍到的她倒是不知,禁宫已近在天涯。
唐潆:“……”强行好听?
奶娃娃在她怀中,应是被吵醒了,抬起粗短的手指揉了揉眼皮,却不展开,眯着一条缝,光芒丝丝缕缕涌出去。
“长途跋涉,必然饿了,她爱吃甚么?”皇宫与官方天壤之别,满周岁的皇子皇女大多无需乳娘豢养,牛乳羊乳掺着米糊糊或是稀粥,也会吃些菜泥肉泥。
她爹:“那便单名一个‘潆’。”
奶娃娃快速睁眼,细心打量起来。她宿世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期间,是个兼职演员的调香师,某天夜里用新买的望远镜抚玩天文异景,看着看着就像被甚么东西掐住了脖子般,垂垂没了生息。重生已有一年,整天困在姑苏乡野山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辈子的父母为生存忧愁,谈天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术业有专攻,她对经济物价一窍不通,底子无从测度到底是重生到了哪个朝代。
好久,落轿,寺人压轿请帘,满面堆笑。
唐潆既是醒着的,乳娘便换了个姿式抱她。她一手勾着乳娘的脖子,天真敬爱地转头望,天子朝她看过来,眼神是极其和顺亲和的,却未见半分沉痛与追悔。
乳娘面如菜色,狐疑是否本身被刘铎带错了道,给拐进了甚么妖妖怪怪变出来的食人洞,洞主夫人指不定便是那血盆大口的皇后。合法此时,又响了接连□□下,乳娘双腿发软一屁股摔后退好几步。
乳娘是隧道的村落野妇,别说燕京这等四方辐凑群英聚集的处所,连翻几座山远近的姑苏城都未出来过。一起走来,虽是快马加鞭又北风凛冽,她三不五时地将车帘翻开一角,嘴张了便再未能合上。
皇后迷惑初生,一只肉乎乎的手指俄然切近她的唇瓣,皇后垂眸看,唐潆自她涂抹了唇脂的嘴唇上用指腹勾走些许,含在嘴里心对劲足地舔舐起来。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满地映着皇后的倒影,眼角弯弯,明显极是欢乐,含在嘴里的手指转了转,嘴角却不应时宜地淌出一串晶莹黏腻的口水。
乳娘抱着奶娃娃出来,木然跨过门槛。昂首,呆在了原地――
乳娘仿似踩在雾里云端上,脑筋发蒙,连本身如何走进太和殿的都不晓得。待复苏过来,盯紧脚下光可鉴人的金砖空中,诚恳诚意地磕了几个响头,发白的嘴唇如筛糠瑟瑟颤栗,忘了如何存候不说,更忘了将怀里的奶娃娃唤醒。
两片薄唇悄悄启合,唇角平整中勾有浅淡的弧度,桃红的唇脂均匀地涂抹,自唇心至唇角,色彩垂垂淡了,如余音绕梁回味不止。凌霜傲梅般,在白瓷软玉的雪嫩肌肤上悄悄绽放出花蕊,花心柔滑又诱人,如果贴得近,还能嗅到芬芳的花香。唐潆瞥见皇后,对于”血盆大口“的传说盖棺定论为无稽之谈,只感觉她是汗青博物馆里的世家仕女从尘封的泛黄画卷里走出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说话和顺动听:
天子大笑,伸手将那铁匣子倒了个面,指着内里摇摇摆晃秤砣一样的物事:“勿怕,这是自鸣钟,西洋人用它来估摸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