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娘……”唐潆喃喃道,她眼中刚才的情感皆已褪尽,现在只余懵懂。
唐潆一起走来,脚下是雕龙刻凤的御道,身后是昂首称臣的众卿,面前——是巍峨恢弘的太和殿。殿中,会有王公宗亲,会有秉礼的执事官,会有玉玺宝册……一帷垂帘后,更会有她大逆不道愿以江山为聘迎娶的心上人。
因这诰令中,太后竟要自请废后!
这日初三,宫城中将停止天子的亲政大典,届时,循例便会大赦天下。
执事官明朗的声音适时响起,接下来,该是加簪了。
在那边,将会停止亲政典礼的最后一道法度。
唐潆往前迈步,欲掀垂帘。
而禁宫内,亲政大典的确已近序幕。
春日邻近,雪化冰融。
唐潆眼中,既是挣扎又是*更是渴求,交叉庞大。
这妆容,如何看如何合适。
垂帘珠玉轻响,太后将手搭在忍冬手背上,低首倾身,姿势雍容地徐行走出。她素以淡妆示人,妆容之美,如她眉眼般清雅疏冷,类泠泠山泉中忽见空谷幽兰。
为政绩而不为百姓作妖的朝臣,总不会是惊才艳艳之人,或杀或贬,从无舍不得。宗室作妖,寻几个言辞激进之人杀鸡儆猴,不无不成。君不见北魏孝文帝汉化小组为了修复bug,连亲子都可血刃?
但太后与唐潆分歧,她出自世家望族,一个规行矩步沉稳慎重的人,能超出心中停滞,走到本日,实属不易。
太和广场上站满了披坚执锐精力奕奕的威武兵士,将文东武西两列朝臣簇拥起来。朝臣皆衣朝服,戴与官阶呼应的梁冠,玄裳大绶,朱舄云履,黑压压一片执笏膜拜,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在宏伟寂静的宫城中,整齐而清脆,久久不息,闪现出一股光阴沉淀堆集而来的彭湃气势。
我牙牙学语时,你在;我盘跚学步时,你在;我幼学之龄,你在……现在,我坐拥江山富有四海,你在。我这一世的生命过程,你从不缺席。今后,我们自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毕竟,另有很多我的“第一次”,待你参与。
倘论辨别,孝文帝汉化是出于稳固北魏政权的需求,而唐潆,却只为了一己之私。从这点来讲,她并非是位明君,金陵风水不好龙脉亏损的传言她虽不信,但她亦难确保迁都至金陵不会印证了传言。如若传言印证,晋朝颠覆,那她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唐潆睁大了眼睛,这一吻来得实在俄然,她措手不及,手上力道一松,笏板便坠落在地,恍忽间六合一片沉寂。面前的十二道冕旒已被人撩扒开来,太后欺身向前,搂她入怀,唇齿相叩,两人的脸颊皆发烫得短长。
既做出迁都的决定,唐潆早将本身百年以后的名声抛诸脑后,但她不在乎的是本身的名声,而非太后的名声。昏礼不过是个情势罢了,待选了良辰谷旦,她二人共处一室,饮了合卺酒,行了鱼水之欢,有了伉俪之实,来日更可联袂哺育孩子,哪还出缺憾呢?
本日,她盛装加以盛饰,眉如烟笼翠,眼似点漆墨,眉心花钿紧贴冰肌,六片线条冷硬的花瓣压在眉间生出安闲不迫傲视天下的气势。眼角微微上挑,更添了几笔色彩,粗看是三分素净,细看是七分勾人,与美艳的唇色相得益彰。
数年前,唐潆便曾有疑问,她们之间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唐潆面色沉了下来,便欲回身说话,太后却蓦地牵起她的手来,紧紧握着。她并不刻薄却很柔嫩的掌心,是她自小到大最放心的依托。唐潆微浅笑着,又知这诰令意欲何为,心中尽是暖和,遂向她低声道:“阿娘,实在不必如此,我早盘算主张,我们一辈子见不得人见不得光都可,只要……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