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人见自家老爷对这个黄公子如此畏敬,一时也不知是如何回事,只好让门外的侍从也跟了出去。两方颠末刚才那么一闹,都有些不平气,还兀自拿眼神在暗中较量着。

傅潜和陆文远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恭恭敬敬地将皇上和王爷引进了内堂,惶然膜拜。

哪知朱时泱却摇了点头,微微入迷道:“朕哪有脸见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却又垂垂地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朱时济。朱时济正缩着脖子,又是呵气,又是顿脚,一副冻得难受的模样。朱时泱苦笑道:“你就别装了。你本日把朕诓出宫来,恐怕不是为了买画,而是想让朕看看这些哀鸿的惨状吧。”

朱时泱和朱时济倒是舒畅得很,用热水洗过了脸,便凑在一起闲谈叙话。朱时济把那幅李成的《寒林平野图》拿出来旁观了半晌,见朱时泱有些心神不宁的,便猜着了他的心机,笑道:“臣去看看傅大人和陆大人是不是睡在一起的。”

朱时济苦笑道:“陆大人且听我说完啊。本王此次拉皇兄出宫,本意并不是看甚么书画,而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将他带到城外看看哀鸿的惨状的。”

朱时泱差他们起来,朱时济笑说皇上还没有用饭呢,直把两人唬得连连叩首请罪,忙着人去厨房重新催做晚餐。服侍着皇上用过晚膳,又清算别院安排留宿。一通忙活下来,已是二更过了,眼看着皇上和康平王各自进屋安息,两人这才一抹额头,出了一口大气。

大门口已被一群仆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傅潜和陆文远扒开人群挤到前面,就见府门大敞四开,门外也站了一群侍从模样的人,固然只穿了浅显百姓的衣裳,但个个身姿威武,虎陌生威,显见都是练家子。傅用心头微惊,定了定神,沉着地一抱拳道:“各位豪杰,叨教有何见教?”

朱时泱冒充嫌恶道:“去看那些何为。”却也毫不禁止他。朱时济便去了。

朱时济行动一滞,随即也笑了出来,放松身材拱了拱手道:“皇兄明鉴,公然甚么事都瞒不过皇兄法眼。”

次日,朱时泱携朱时济起驾还宫,陆文远和傅潜身着官服随行。一行人顺利地进入紫禁城,行至前朝内阁殿前,陆文远和傅潜便筹算就此告别皇上,直接入内阁公干,哪知朱时泱也下轿跟了出去,在内阁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世人接旨,都道皇上贤明。朱时泱便又凝睇了跪在地下的陆文远道:“陆文远一年罚俸之期未满,但朕念其劳苦功高,忠心为国,特准其每月月朔至户部领赏银二百两,直至其薪俸规复为止。钦此。”

陆文远被问得噎了一下,随即才苦笑起来,抬手搔了搔头道:“提及来真是忸捏。臣本不是都城人氏,在城中没有房产,客岁蒙皇上迁作京官后,又因为屡犯不对被惩罚一年薪俸,是以手头宽裕,只好借住于傅大人府上。”

陆文远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只没想到本身多次三番苦谏不成的烦苦衷,竟被朱时济如此奇妙地处理了,赶紧一揖到底:“王爷胸怀大抵,心机活络,臣望尘莫及,感佩不已,只替京中哀鸿谢过王爷了。”说着,又要掀袂膜拜。

朱时济见天气已晚,只恐再耽下去会出甚么不测,在朱时泱身后劝道:“皇上,天太晚了,这又是荒郊田野的,那些哀鸿早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追不上的,我们还是快回宫吧。”

陆文远听得大惊,打断他道:“王爷怎能如此?让皇上为着这等微不敷道的小事等闲离宫,如果出了甚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朱时济真是听的比人家说的还要宽裕,只道国朝堂堂一品大员,整日鞠躬尽瘁,劳累不已,却连间像样的府邸都住不上,实在说不畴昔,当下赶紧对陆文远好言安抚了几句,转头便去找朱时泱算账。朱时泱听罢也觉本身颇不像话,罚人薪俸的事早已忘了个洁净,却还惦记取人家和傅潜不干不净,赶紧阴沉了神采沉吟不语,唬得朱时济赶紧换过话题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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