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她小小年纪,说话里却透着一股意兴阑珊的苦楚之意,不由得暗自心惊,怔怔道:“你……你竟给本身改了名字?”要晓得姓名乃是父老之赐,等闲变动,倒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转念又一想,似柳依依这般因为父母生了弟弟,忽视她吵架她,就能离家出走的过火性子,做出这等自改自名的事情,倒也不觉不测了。

一来她顾念着黛玉,想黛玉话里话外的意义,竟是个宁折不弯的,如果一时想开了还好,如果想不开时,比及天家赐婚的时候犯蠢,说出甚么话或者做出甚么事来,又如何得了。

声音清脆动听,如珠玉相击,竟是女子之声。

宝钗成心息事宁人,放那毛贼一马,毕竟她糊口崇尚简朴,这屋里古玩书画全无,银子满打满算不过几两,钗环珠宝亦是有限,比起她的闺誉和性命来,这些东西可就太不值钱了,尽可舍弃。

无依嘲笑道:“何止是有所耳闻。此人恰是和那老道姑一伙的,正宗的天理教教徒。她很有几分见地,数年前就隐在长公主身边。当时长公主还是一个不受宠的郡主。是她暗中出运营策,教她上书和亲,给朝廷脸上添了光彩,才得了个长公主的虚职。而后几名天理教教徒护着她入番国,暗中网罗谍报,又暗害了她夫君,其间多少周折,长公主才得以重返都城,并靠了献谍报和地形图的功绩,攀上宫中的两位贤人,有了今时本日的位子。说白了,这长公主草包一个,智谋平平,另有些喜好调戏良家女子的小癖好,却只是天理教手中的牵线木偶罢了。”

她这般自报家门,宝钗终究想起来,前些日子姚静受了一场大难,被贼人掳上山去,可不就是有个叫做柳依依的救她下山的?听姚静描陈述那恰是前些年因父母生了弟弟、对她又打又骂、厥后离家出走了的孩子。当时宝钗还感慨说那柳家走失了女儿,竟能不闻不问,柳依依在家时候过的日子可想而知,又担忧她现在萧洒安闲,却跟着贼人不学好,将来落得了局惨痛。只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感慨也就感慨了,决然想不到柳依依竟然主动寻上门来。

宝钗自是不知。提及这个桑落来,她也是满腹怨气,好几次她同长公主搭上话,想把姚静举荐给她,都被桑落打岔,将话题引开。垂垂的,宝钗更是发觉桑落模糊对她有敌意,遂更加谨慎。只是此人仿佛颇得长公主宠任,连韩奇他们几个对桑落都是毕恭毕敬的,宝钗更加无可何如。

宝钗听她来龙去脉讲得头头是道,忙问道:“你小小年纪,从那边听来这很多?”

无依倒是个细心敏感的孩子,早听出宝钗这言语里的迷惑之意,抱臂道:“信不信由你。那桑落隔三差五就派人往山上送信,我还在山上亲目睹过她,这还能有假?归正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长公主这艘破船,迟早是要沉的,我劝你眼下能捞的好处尽量多捞些,最要紧就是划清边界,以免引火烧身。”

自黛玉宝玉相携分开后,莺儿和小红就一脸担忧地看着宝钗,恐怕宝钗一个想不开,悄悄郁结于胸,或是做出甚么傻事来,故而变着体例找话题要逗宝钗高兴。

宝钗见柳依依诊脉之时,那架式像模像样,不由得问道:“依依,本来你也学了医术?”

莺儿和小红无法,只得去了。

这边宝钗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然心中诸事烦乱,没有眉目,又如何睡得着觉。

宝钗心中微松,展开眼睛看时,却见床前站着一个眉眼非常灵秀的小女人,不过七八岁大小年纪,身量未足,一双妙目流转,傲视神飞,正定定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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