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 > 第24章
宝钗晓得香菱的性子,最喜诗词等风雅之物,于俗务并不善于,见她答复得这般利落,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模糊添了一层忧愁。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少不得先欣喜她,免得她再添病,道:“既是如此,你心中不要急,先养好身材,余下来的事等我安排就是。”
香菱含泪道:“为何女人非要我自个儿拿主张?从我小时候起,凡事皆由别人做主,日日遭人吵架,可曾自个儿拿过甚么主张?直到来了女人这里,才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少不得事事都听女人的。倘若女人真要问我的主张,我并不想成大爷的人,只想平生一世奉侍女人,长悠长久地和女人在一起,女人肯吗?”
宝钗却晓得事情没有香菱设想的那般简朴。本来她见薛蟠垂涎香菱,时有冲犯之意,就成心安排香菱往庄子上避上一避,故叮嘱她学着做些家事。厥后细想起来,这般安排仍嫌草率,恐有不当之处。正待想个万全的主张,刚好薛蟠要烦她每日看顾家中买卖,特特发了誓包管不介入香菱。如此皆大欢乐,香菱松了一口气自不必说,连宝钗都觉得今后再无波澜了。故而这个想头也就搁置了。谁晓得薛阿姨会俄然来上这么一出!
宝钗点头道:“我这般做,也恰是为了母亲和薛家好的一片孝心。此事倒是问心无愧。只是这里头的意义,现在还看不大出来,也许要好久今后才晓得。母亲现晓得了,不免指责于我,但她迟早总会明白的。正所谓‘周公惊骇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我现在受点委曲,又有甚么呢。现在独一忧愁的是,若送你出了薛家,虽可托人照顾,要紧事仍要自个儿拿主张,撑起流派的,总要学那小户人家的女人,到处抛头露面,日夜劳累。你天生这副模样,又自幼风俗了别人拿主张的。只怕你捱不住苦,或是难以自主,或是被人诱骗了,这岂不是一片美意反倒坑害了你?故而我才拿定了主张,必然要逼着你自个儿说留或不留。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要果断你的心,将来纵使碰到难处也可咬着牙挺畴昔。”
香菱从速说:“女人说那里的话?女人是一片情意为我,我岂有不知的?女人先前也影影绰绰提过这等运营,我当初便说不怕刻苦,莫非现在反而畏缩了不成?只是现在是太太亲口发话,女人常日里又是个最孝敬的,若这般做了,唯恐损了女人的贤名。”
薛阿姨深觉得然,遂问香菱道:“你梦里的菩萨是哪个?”
见香菱脸上仍有几分焦心,心知她是惊骇夜长梦多,安抚道:“再急也急不得这一时,总要养好了这身子再说。你放心,母亲既要给你开了脸,明面上做妾,摆几桌宴席必不成少。你身子未愈,天然不是良辰谷旦。转眼又是腊月间,家里的买卖忙着盘点,又要筹办年货、节礼,母亲必是没心机理睬这个的。正月里少不得走亲探友,又有母亲的生日,只怕旁的事情还要缓上一缓。”
香菱自昨夜被薛阿姨逼着应允了配给薛蟠为妾之事,心中烦闷不已,却又无处可诉,是以深夜在外头盘桓,恍忽不知该如何是好。厥后受了风寒,不免更加胡思乱想,疑神疑鬼,想起连宝钗都放弃了她,固然能谅解宝钗的难处,却还是感觉非常委曲,乃至也曾想着:就这么生一场病没了,也就一了百了清净了。现在宝钗竟亲身来看她,又说出如许一番梯己话来,是本身再意想不到的,少不得欣喜莫名,连连道:“女人放心,我是不怕苦的。前些日子女人曾说过能够要我搬出去住,我就开端悄悄留意纺绩井臼诸事,厥后大爷发了誓,这才罢了。当然有所陌生,现在仍旧重新提起来,倒也不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