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年转头一招手,有小厮捧了几本册子上前,递给林砚。
“仲年已经不在了。他子嗣艰巨,此生只得了阿蘅一个女儿。阿蘅也只剩了琏儿这么一个儿子。他虽不姓沈,总归有沈家的血脉在里头。且看看吧。若他能想清楚,孺子可教。我倒是不介怀帮一帮。若他是根朽木,便也罢了。”
沈伯年好似终究玩尽了兴,将手里的鸟食全撒出去,拍了鼓掌,指着中间的石桌石椅道:“坐吧!”
“当年太医一向把着安然脉,甚么都普通,怎地俄然就难产了?说甚么阿蘅悲伤瑚儿之死,夜里跑出去给他祭奠,不谨慎摔了跤?
沈伯年咬牙,往桌子上一拍,“他们贾家倒好,嫡长媳,只打杀一群主子就这么乱来畴昔!将我沈家置于何地!当初是谁低声下气来求娶!”
两人从四书说到五经,又谈了些经略策论,沈伯年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加深,“不错。听如海说,你去岁已经考过秀才了?”
“那么晋献公与骊姬的故事你可晓得?《郑伯克段于鄢》呢?”
林砚笑着道了谢。贾琏也跟着说了句:“多谢堂外祖。”
林砚与贾琏上前见礼。沈伯年恍若未闻,只同鹦鹉打趣。贾琏甚觉奇特,本筹算上前再唤人,却被中间的林砚禁止了。二人就这么站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林砚与贾琏骑马并行,小厮驾着车跟从在后,出了宁荣街,拐一条道,便入了朱雀大街的西端,沈府便位于此。沈府牌匾自与别家分歧,乃是笔力浑厚,气势澎湃的四个字――积学储宝。
凌晨,露水鲜润,氛围清爽。
林砚浑身一震,眼神忽闪,这两段史事,连络贾家的环境,沈伯年的言外之音可想而知。
“我与他父亲乃是知己。他父亲去的早,临死前将他拜托于我。我怎能未几看着些。虽名义上说是师徒,可在我心底,待他如子如侄。再说,如海非论是才是貌,都数一数二,从未让我绝望。”
林砚一张脸丢脸得跟便秘一样!
这一去便是数年,待得厥后当今继位,花了数年时候理清朝中翅膀后,再次请回这位“恩师”,贾琏已有十岁,性子已定。沈蘅的好半分没学到,贾赦的荒唐倒是得了四五分真传。
林砚面色一喜,却听沈伯年话锋一转又道:“《史记》如何?若不然《资治通鉴》也可!”
“哦!那但是不想写《左传》,这倒是轻易,换一本就行。我这些年闲来无事,倒是抄了很多。”
沈老太太重新倒了杯茶递畴昔,“你本日既然见了他,但是有了别的设法?”
沈伯年嗤笑,“那里是他故意,是林家那小子故意!如海倒是得了个好儿子。你瞧着他配我们家沅儿如何?”
这称呼让沈伯年怔了怔,瞧了贾琏半晌,神采垂垂和缓下来,叹道:“你与你母亲长得倒是极像。”
暮年贾赦虽不成器,可有贾代善压着,并没如此荒唐无度,贾家也远不是现在模样。他们与沈仲年都想着,出息不出息的不打紧,只需待阿蘅好就行。贾赦生的一副好皮相,又肯伏小做低,哄得阿蘅日日喜笑容开。他们长辈瞧在眼里,感觉若能如此,倒也不错。
贾琏有些懵,此时终究确信,沈家公然是书香家世,这画风至心和他不太搭。可既然来了,总归是长辈,只得硬着头皮说:“读书的时候学过。”
“是!”
沈伯年哈哈一笑,就此揭过,倒也不再提。只是因这句阿蘅,不免又想起了旧事。
沈伯年眼底藏着笑,“如何,瞧不起老夫这笔字?”
只可惜,贾赦不过是一时热度,转头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