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2页/共5页]

太阳渐渐地落山了，昏红的余晖照在空中上，有一些无尽的苦楚之感。

院子里已经搭了两个小火炉，渐渐地煮着茶，又煮了一壶酒。现在的荣国府，是没有甚么好酒好茶的，不过是最最浅显的十年女儿红，另有最最浅显的普洱。薛宝钗自告奋勇到前面去煮茶，李纨便带着贾兰，与贾探春等人在案前写诗。王熙凤和麝月两个在院子里对弈，晴雯则在树下看着她们，神采仿佛有些入迷，似是堕入了回想里，又似是有些淡淡的忧愁。

雪雁与紫鹃两个，倒是没有那么多忧愁，结伴到大观园里转了转。

王熙凤愣住脚步，看着薛宝钗，又回了一声弟妹。

王熙凤和贾探春已经半年多未曾进园子了。半年前她们分开的时候，园子就是一副残败的气象。现在的这座园子，比起半年前，又显得残破了很多。她们一起无话地跟着薛宝钗，进到方才清算好的那座院子里，才有了一点面前一亮的感受。

王熙凤和贾探春两个，亦是因为类似的启事，没敢过分猖獗。李纨亦然。但薛宝钗却仿佛变得猖獗了很多，一杯接一杯地，像是要将这两年的难过，都在这一天宣泄洁净了。另有那几个丫环，亦是比昔日猖獗了很多，不但接二连三地推搡，还相互打趣起来了。

一霎间，仿佛有甚么坚固冰冷的东西，砰地一声碎了。

她们在园子里闹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最后太阳下山，垂垂地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才各自地回了府。王熙凤和贾探春两个，被林黛玉别离派人送归去了。薛宝钗、李纨、贾宝玉等人亦各自回府。林黛玉亦跟着他们归去，拜别了贾政，又在屋外拜别了王夫人，才告别拜别。

“颦颦。”薛宝钗唤了林黛玉的小字，“你可有甚么设法？”

薛宝钗与李纨对望一眼，薛宝钗才道：“袭人半月前才跟我告了假，说是要回故乡，现在仍未返来。晴雯病了小半个月，现在还在隔壁养病呢。我让人将她叫过来罢。”说着，薛宝钗便让人到隔壁的荣国府，将晴雯和麝月叫到园子里来。

李纨闻声这个主张，点头称好，又与薛宝钗一同望着林黛玉。

念想二字，震惊了林黛玉心底最柔嫩的处所。她一样想起当初在大观园里，女人们一同笑闹的事儿了。当时她们都没有嫁人，也都没心没肺的，每日除了吟诗作画以外，再没有甚么忧愁。但现在……林黛玉想起大观园的诗社，又想起本身的花锄和诗稿，禁不住又幽幽地感喟了一声。

薛宝钗轻声道：“娘，黛玉到府里瞧您来了。”

现在贾迎春已经出嫁，史湘云亦出嫁，贾惜春前日回金陵故乡去了，林黛玉揣摩了半晌，也只写了一个探春、一个王熙凤，让人给送了出去。写到前面时，林黛玉问道：“晴雯和袭人呢？”

薛宝钗感喟道：“不过是想留个念想罢了。”

丫环们刚刚才将院子清算划一，又临时搬了很多东西过来，搭起了一个洁净的处所。固然看起来还是很粗陋，但已经有了点儿昔日的模样。林黛玉写完帖子，又与薛宝钗、李纨一起，跟往昔的丫环们说了些闲话儿。说到一半，隔壁的贾宝玉也坐不住了，跟贾政告了假，也跑到大观园里来，兴趣勃勃地帮她们煮茶烫酒，倒有了几分畴前的模样。

比及午后，晴雯、麝月、紫鹃、雪雁等人，才一齐到了大观园来。

林黛玉放开信笺，用狼毫沾了沾墨汁，但却如何都写不出一首诗来。暮年的很多事情，一齐地涌上心头，又如同潮流普通褪去，将过往的那些回想，都冲刷得干清干净，甚么都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