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任上的官能有甚么了局?他膝下唯有一女,寄养在岳母身畔,娘家虽有权有势,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见惯了宦海里那些装点承平的体例,深知如果他有甚么不测,只怕那些人有的是光亮正大的体例拿了本身家的家财去弥补账面上的亏空,到时候本身身败名裂不说,连给黛玉攒下的嫁奁都不必然能保得住――岳父生前颇受先帝信赖,然现在岳家袭爵的是本身的大舅兄,那位的名声林海也不是没听过,本身如果出了甚么事儿,岳家于情于理派来帮衬丧事的都是长辈,纵有国公府小公子的身份傍身,只怕也强不过那帮老狐狸。更何况・・・・・・他不肯以歹意来推断亡妻的母族,然他们若真如传言中那般,恐怕亲戚情分也不管甚么用,惦记本身家财的又多了一人。

林海做了一辈子的纯臣,先头忠义太子和忠定王相争之时,他还在都城都察院里办差,哪怕岳家一门心机地跟着忠义太子,他也咬着牙哪队都没站。想不光临了,倒要和外戚攀亲认宗了。只是想到他如果去了,黛玉今后的糊口,便悲从中来。林滹和他固然隔着两代亲,但到底一族兄弟,又是科甲出身,为人端方,有他照拂黛玉,也叫他放心了些。

彼时忠义太子风景正盛,无人可比,忠定王手拥兵权,跃跃欲试,忠平王结婚多年膝下无子又身子骨弱,谁都没推测两虎相争,最后竟然是他渔翁得利,登上大宝。林滹也跟着一步登天,虽不及林海位高,但是这屋子里大部分的人都敢悄悄地盘算着阴林海一笔,却没人敢动这一名的心机――无他,这位但是永宁王的亲娘舅。

林海内心嘲笑了两声,只是再也按捺不住喉咙口的麻痒,拧身吐出一口血来。

剩下的话,他不说实在林海也明白。哪怕这事儿在他身前没能弄明白,只要永宁王来了,站在他们身后,那些小人牛鬼蛇神的手腕也不敢使出来。

不管如何说,叔叔养大的,比外祖母养大的,听着更像林家的女人。

林海悄悄地叹了口气,蜷在袖中的拳头微微地捏紧,氛围的湿气减轻了他的咳症,可他并不敢肆意暴露病态。毕竟,现在那屋里个个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他只要稍显疲态,就会被拿捏个正着。

林滹官儿不大,爵位也不高,倒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近臣,实是因为有个好姐姐。当年他远亲的姐姐进京选秀,因出身不高,被派去了当时不显的忠平王府上做庶妃,并诞下了忠平王的宗子刘遇。

林海喘着气道:“也不算是置气,我也不过强撑罢了,只盼老天爷能再给我些光阴,我便是要走,也得清明净白地走才行,不然,便是先祖前人也要为我蒙羞。”

“永宁王奉旨南巡,没几日也要到了,甄大人何不再等上几日?这般仓促忙忙的,不晓得的,还觉得您才是盐官呢。”

江南的春季仿佛总伴跟着连绵不休的细雨。天气按例是阴沉中透出些许亮光,廊下的柱子上积着水雾,连光鲜的红漆都瞧得不是太清楚。

先皇在位时爱往江南跑,独甄家接驾了四次,他现在把这荣光搬出来,也不晓得为了甚么。

他已经提到了先人,林滹也不能假装置身事外,只得欣喜他:“兄长既然行得端方,便也无需惊骇那些歪门左道,永宁王虽年幼,然也是明辨是非、深晓大义,他既承诺了来彻查此事,便必然能给出个公道说法。”

甄应嘉内心暗骂了一声“狗仗人势”,想道:“我看在你岳家同我们几十年的友情上,给你留了条脸面,让你清明净白地死了算了,你倒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但是当着林滹的面,他也不敢说甚么,只笑道:“既然永宁王不日要到江南,我也得早些归去筹办一二,万一要接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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