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然是记得的。
她笑一声，冰冷的指尖悄悄拂过炭炉上的精美雀鸟纹：“皇上现在但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肯与臣妾说了，到底还是臣妾大哥色衰，惹得皇上腻烦，现在是连看都不肯意看臣妾一眼了。”窗外不知何时呈现了几丝暖色月光，沿着窗楣缓缓踱过来，大雪仿佛已经落停。她一半侧脸跃动着烛影，另一半却映照在泠泠月色之下。那是一派自怨自艾的腔调，可她是笑着说的。
昭君想，如果他答复不作数，她便将徐太医喊出去直接将他扎死。但是倘若他答复作数，她便让他写下一份遗诏，再将徐太医喊出去将他扎死……虽说前后两种挑选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但是细心想想还是有几分差别的，前头阿谁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讲便要死，背面阿谁最起码还留了句遗言来着。
现在，她终究能站在他的面前，同他说着这些刺人的话，也让他难受一回了。昭君感觉本身该当高兴，抹了一把脸，指尖却触及了一片冰冷潮湿。
昭君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冷冷的笑：“皇上今晚就要弃世了，臣妾该当过来送一送。不管如何说，你我是伉俪，所谓一夜伉俪百日恩么……皇上您说是不是？”她笑吟吟的侧过甚来，颊边酒涡深深。
厥后的日子里，他不来仁寿殿，昭君也不去他的昭阳殿，他分歧她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一来一回，非常公允。
高欢就那样躺在床上看着她，惨白面皮上显出几分病容来，很久，他才道：“枕边有个木匣子，里头放着我的私印，你拿去吧。”没有人会体贴遗诏之上的笔迹来自于那边，天子本就已经病得提不动笔，天然便得依托拟诏官来动笔，诏纸之上只需有天子的印便充足了。
她在等着那人开口，但那人仿佛并不筹算再开口。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昭君是个刚强且倔强的女人，那些脾气融在她的骨肉当中，怕是这一世都不会变了。是以，他同她之间的场面便从一开端的你不开口以是我也不开口急转直下，演变成了你不开口死也要比及你开口。这是一种活结，一种一旦系上就很难明开的活结。
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语，她却用了最轻松的语气讲了出来，倘若他真的倾慕过她，这些话必将会变成一根根毒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头。倘若说他未曾倾慕过她，这些话还是能成为一把利刃，残暴而清楚的让他明白，他娶的是一名心狠手辣的女人。
自郁氏身后，那人便再也没有同她说过话了，就连在郁氏的殡天之礼上，他也不过是面庞冷酷的瞥了她一眼。现在他开口唤了她的名字，她感觉很陌生。
高欢只是悄悄的笑了一声，偏过甚去看着站在床畔的昭君：“你指的是哪些话？带你去云游四方，还是将你那些驻守边关的叔伯召返来？亦或者是……”约莫是回光返照的原因，他气色更加的好起来，一番话说得非常顺畅。
“昭君……”床上的帝王轻叹一口气，望着顶帐之上庞大的金线盘龙绣，道：“你到底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床上的人不再开口，窗外忽的响起了一声不着名的鸟鸣之声，高耸的突破这沉默的夜空，幽长而悲戚。昭君被吓了一跳。
昭君记得，他一向都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心机周到，纵使是泰山崩于四周八方还是能够做到不动声色。想必他必然是晓得的，郁氏的死，是她动了手脚。当时候的她侧身立在青石阶上，靛青色长裙曳地，隔着茫茫灰色雨雾同他遥遥对望着，因隔得有些远，昭君瞧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清楚的感遭到他那双凉薄的唇，以及冷酷的眼。